十多天前,在《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捌)》成果发布会上,文字学家*德宽以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常务副主任身份亮相,并介绍最新释读成果。昨晚(11月28日),他走上“人文清华讲坛”,讲述“了不起的汉字”,自甲骨文以来汉字已走过多年发展历史,汉字化解了在构形、书写效率以及是否要拼音化上道路上所经历的三次“生死危机”。他认为,汉字之所以了不起,在于汉字是中华文明的伟大创造,并且展示出顽强持久的生命力。
古老汉字夏已有之
*德宽是中国文字学会会长、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他生长于文化名城安徽宣城,受祖父影响,从小便对古代文化有亲近感,先后在安徽大学、南京大学求学,过去几十年来潜心从事中国文字学、古文字学教学和研究工作。
他的第一本专著为《汉语文字学史》,对传统文字学的发展路径进行清晰的描写与历史分析。因为参与国家社科基金“九五”重点项目——商周秦汉汉字发展谱系沿革研究,他组建团队花费十二年时间,为古文字“编家谱”,编著出《古文字谱系疏证》一书。
纵观历史,世界上其他古老的文字,如两河流域苏美尔人创造的楔形文字、古埃及象形文字等早就消亡了,只有汉字从产生之日起,从远古到今天,度过重重困境,不断变革发展。
汉字的起源还是未解之谜。我国多个地区先后出现从新石器时代开始与文字起源关系密切的刻画符号,其中代表性的有河南舞阳贾湖遗址龟甲刻画符号、陕西临潼半坡仰韶文化刻画符号等。山西襄汾陶寺遗址发现的“文”“辰”等文字符号,可能是目前能见到的最早汉字。
*德宽认为,在夏代,汉字已经形成,殷商时期出现了成体系的汉字——甲骨文。
汉字曾三次“命悬一线”
早期,汉字采用“以形表意”的方法造字,即通常所说的象形、指事、会意造字法。这类造字方法在甲骨文时代占70%多,有明显优势;但也有很大局限性,不仅符号众多,而且复杂的抽象概念以及虚词等,难以构形。汉字发展遭遇的第一个困境就是,众多的概念无法通过以形表意的方式造出文字符号。
如何突破?从殷商甲骨文看,当时有两条路径可供选择:一是借助早已使用的同音借代的办法,即“假借”;二是用形声造字法来构成新字。形声字在甲骨文中占有相当比例,约占29%,到西周时期,形声造字就已逐步成为主要构形方式,到春秋战国时期,汉字构形基本实现了单一的“形声化”。这一变革从根本上解决了汉字符号生成的机制问题,使得汉字符号可以适应时代发展而生生不息。
汉字发展的第二次危机:是书写效率。从甲骨文、西周青铜器铭文、战国简牍到秦代诏版文字,汉字的形体都具有较强的形象性特征。汉字形体从描摹客观物象为基础而形成的字形,逐步发展成为曲线线条构成的形体,这就是篆籀(即大篆、小篆)字体。
战国时期,篆书与实际应用追求书写便捷的矛盾日益突出,陷入书写效率低下的困境。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推行“书同文字”*策,小篆成为古文字的终极形态。东汉时期出现了“新隶体”,到魏晋时代这种写法定型,就成为我们今天所说的“楷书”。楷书是汉字形体发展的极致,汉字的笔画系统和方块字形态最终确立。
清末,中华民族和文化陷入深重危机,一些人将中国积贫积弱的原因归结为科技教育落后,而科技教育落后是因为汉字的繁难。神圣的汉字逐渐跌落神坛,各种汉字改革方案纷纷面世,许多人主张以罗马字替代汉字,推行拼音文字成为大家的共识。这是汉字面临的第三次重大危机。在西方文化冲击下形成的这场汉字改革运动,几乎将汉字推到了毁灭的悬崖。
新中国成立后,提出文字改革的三大任务:简化汉字、推广普通话、制定和推行汉语拼音方案,推进了汉语汉字的规范化、标准化建设。
年初北上带队研读清华简
对于当前公众关心的汉字繁简之争,*德宽表示这一争论从五四时期一直持续至今,从汉字发展的历史看,繁体字与保存中国文化无关,现有简化字也是汉字发展的结果。
信息化浪潮冲击下,汉字会消亡吗?*德宽表示文字是历史、社会、审美和民族深层心理结构的综合,“没有汉字,我们的灵*都无处安放”。
*德宽不仅是古文字领域的知名学者,也曾在高校从事重要的管理工作,先后担任过安徽大学校长、*委书记,安徽省文史研究馆馆长等。受李学勤先生邀请,今年1月,他北上来到清华大学,担任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常务副主任,如今,他正带领团队从事清华简的保护研究工作。当前,新发现的秦汉简成井喷趋势,他接下来的工作除了清华简之外,还要向上开展甲骨文的研究,向下拓宽秦汉简研究的领域。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记者任敏
图片来自“人文清华讲坛”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