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雍容大度与蓬勃向上
唐朝建立以后,地主阶级的*治家、*事家唐太宗李世民,在击败各个分裂敌对的武装集团统一全国后,采取了一系列有效措施,如继续颁行租庸调制、均田制,完善三省六部制:改革府兵制,发展科举制等等,巩固了中央集权的统一的封建国家。配合“文治”,还有“武功”。唐朝在取得反突厥战争的胜利,较好地处理了与吐谷浑、吐蕃、契丹、回纥、南诏等周边少数民族的关系后,完全确立了它在西域、东北、西南等边远地区的绝对统治,其疆域“东至安东,西至安西,南至日南,北至单于府”,但声威却远远超过实际统治范围。
经过一个多世纪的发展,到玄宗开元、天宝间,中国封建社会进入繁荣富强的极盛时期。正如沈既济所云:开元、天宝时期“家给户足,人无苦蹶,四夷同来,海内晏然。”“百余年间,生育长养,不知金鼓之声”,好一派升平歌舞景象,唐朝也因此而成为当时世界上第一流的文明、强大的封建帝国。
和平晏然与欣欣向荣,造成唐代特殊的文化背景和特殊的精神气候,这对文学、史学、哲学、造型艺术等各个部门,都产生了直接影响,并形成丰盛健康、生气勃勃的时代精神,直到晚唐五代,仍余势不败。如诗歌创作,是以“豪迈乐观的情调,雄浑开阔的艺术境界,宏伟的气魄,明朗的风格为主旋律的时代大合唱”,史学领域内,史依日趋繁富,形式绚丽,绘画艺术具有焕然求备,全面发展的避勃之气,其风格从刚健清新转向富丽堂皇、精神焕发,又如建筑,气势宏伟、规模严整,著名的长安城“棋布栉比,街衢绳直,自古帝京未之有也”。
其木构建筑形制的金碧辉煌的宫殿群,庄严、宏伟、华丽,有所谓“崇高美”,它象征着天神和王权的不可侵犯。再雕刻,往往体型气派而宏大,如敦煌、龙门、天龙山、麦积山等处的石窟造像,庄严而伟岸;陵墓石雕“昭陵六骏”,精神饱满、意气风发、雄伟健壮。另铜镜艺术,显得色调鲜明,组织完美,健康活泼。除镜身厚实,造型新颍外,图案富于风趣人情,充满永久青春气息等。
这种特殊时代所孕育的唐代丝绸,从纹样题材、造型、构成到敷彩等,在传统基础上吸收外来营养加以创造后,形成了特有的装饰风采,具有朝气菇勃、丰满富丽、雍容大度的特色。如风行有唐一代的“陵阳公样”,鸟兽图案往往成双成对,或左右对称,或上下对称,可谓“集壮丽与秀美为一体”。这类纹样的丝绸在新疆等地的唐墓中出土甚多,如联珠对鸟对狮“同”字纹锦、联珠对鸭纹锦、联珠对鸡纹锦、联珠对孔雀纹锦、花树对羊纹锦、对羊纹锦、对鹿夹缬屏风、对鹿纹锦、联珠对凤锦、对狮穿花锦、中双珠对龙绫等。
装饰图案的均齐对称,能给人以和谐统一的美感;羊、龙凤、雄狮等图案题材,则分别隐喻和象征吉祥、权威和雄健。故“陵阳公样”均齐对称的形式和寓意深刻的题材,均无不象征祥和、刚健与强大统一的皇唐国势。
又如各种花卉植物图案,在造型上均进行了大胆的简化、夸张和变形。花的阴阳向背,枝梗的回旋往复,叶与蓓蕾的循环出现,都力求在规律中富有变化,故增添了纹样的装饰意趣,收到平中求奇、丰美绮丽的装饰效果。如日本正仓院所藏“莲花大纹锦”,浅缥地,莲花图案。正中莲花为正面造型,围绕中心莲花饰以8朵侧面莲花,形象生动、优美、自然。在这里,曾以清新圣洁的形象,在佛教艺术中象征着“净土”和“涅槃成佛”的莲花,从天国回到了人间。
又如“蓝地大窠宝花锦”,在宝花的外延用十分写实的半侧向全朵花联成,图案造型敦厚饱满,颇有雍容华贵之气。再如“葡萄唐草纹绫”,那旋转自如的缠枝,茂盛的枝叶,累累的果实,仿佛在不息地滋发,其气势之连贯如行云流水,图案优美流畅,充分展示出民族的气质与唐代的蓬勃向上之气。
值得指出的是,这类花卉植物图案,往往因有飞禽异兽间插其间而更显得情景交融。如新疆吐鲁番出土的“真红穿花凤锦”,主体纹样为俯视象生簇花放射性花团,其外围有四只凤鸟相对展翅穿翔花间,再外围有四簇对应象生花及蜂蝶,两侧主体纹样中间以四簇四向花朵组成放射性菱形团花,一派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气象。
又如青海都兰出土的“绿地鸳鸯栖花锦”、“蓝地对波缠枝灞瀚锦”、“联珠含绶鸟锦”等,与唐人“双双衔绶鸟,两两度桥人”、“愿得化为红绶带,许教双凤一时衔”、“彩丝织绮文双鸳”等精采诗句相印证,可知鸳鸯、溪鹣和此时走入人间,嘴衔打“同心结”飘带的凤鸟一样,正祈祝着人间的夫妻恩爱,永不分离。
除图案题材和造型的特殊风格外,唐代丝绸在配色上也主调鲜明、强烈,具有富丽、明快、轩昂之气势。结合史料和实物可知,唐代丝绸的用色已相当丰富,仅据吐鲁番出土的唐代织物色谱分析,就有24种之多。其中红色有银红、水红、猩红、绛红、绛紫等;*色有鹅*、菊*、杏*、金*、土*、茶褐等:青、蓝色有蛋青、天青、翠蓝、宝蓝、赤青、藏青等,绿色有葫绿、豆绿、叶绿、果绿、墨绿等。
但是,使用最多的还是红色。“郁金香汗裹歌巾,山石榴花染舞裙”、“眉黛夺得亶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说明女裙以红色最为流行;又蜀锦以真红为杰出色,如新疆出土唐蜀锦中有“真红地菊花球路锦”、“真红宝相花纹锦”、“真红穿花凤锦”等,其色彩绚烂、对比强烈,颇有一番情致;另新疆盐湖所出“银红地宝相花纹锦”、青海都兰所出“红地中窠花瓣含绶鸟锦”、“红地簇四云珠日神锦”、“红地中窠花瓣对马锦”等,均以不冏等级的红色为主调,形成热烈、华贵的极为美丽的装饰效果。
另外,唐代丝绸在配色上还巧妙地运用了“色晕”装饰方法和金、银等光泽色,进一步烘托出图案的气势。所谓“色晕”,是指色彩的浓淡、层次和节奏的表现。如新疆出土的“晕锏花鸟纹锦”、敦煌出主的“晕锏提花锦”、都兰出土的“晕绸·小花锦”以及“青*晕锏葡萄绫”等,均因在色丝的排列上有浓淡渐次的过渡,而形成节奏分明的深浅层次,表现出花纹的立体效果和生动精神,给人以丰富、华美之感。
另战国时就可能已经产生的丝织物加金技术,到唐代开元、天宝年间又得到进一步发展。“银泥衫稳越娃裁”、“越罗冷薄金泥重”、“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看著中元斋日到,自盘金线绣真容”。从诗人们饱含激情写下的诗篇中可知,当时丝织物加金主要有两种方法:一是销金法的泥金银绘画或印花;二是拈金线缕金片的织绣。这种加金织物在唐墓中也多有出现,如青海都兰出土一件“蓝地龟甲小花织金锦带”,为乎纹金箔显花。
扶风法门寺地宫所出“织金锦残件”,拈金线作菱格花纹;其余还有“紫红素罗地蹙金绣残件”、“蹙金绣夹半臂”、“蹙金绣夹裙”、“蹙金绣袈裟”、“蹙金绣案裙”、“蹙金绣座垫”等。金银光泽色的使用,显然增加了织物的华丽效果,使其有堂皇富丽之感。.
总而言之,唐代丝绸图案往往以富于情感和生命力的花鸟等动植物形象为题材,用敦厚饱满的造型,配以明快富丽、优美调和的色彩,在追求总体精神和气势,追求天机天趣的同时,表现出一科生生不息的宇宙精神,这正是当时时代精神的一种投射。
二、尚新尚奇
好尚新奇,乃人之常情。但在经济文化繁荣发达的唐代,尚新尚奇,不断创新,却形成一种特有的时代风尚。如所谓时髦之男女服饰,总是被人仿效。"开元初,从驾宫人骑马者,皆著胡帽,靓妆露面,无复障蔽,士庶之家,又相仿效”。安乐公主让宫廷织工所造百鸟毛裙,因其精美异常,故“贵臣富家多效之,江岭奇禽异兽毛羽,采之殆尽”。
又《太平广记》载,夏侯孜为左拾遗,开成年间尝著绿桂管布衫朝谒,这种厚可欺寒的粗布,竟引起唐文宗兴趣,“亦效著桂管布,满朝皆仿效之,此布为之贵也”。赵公长孙无忌曾以乌羊毛为浑脱毡帽,于是“天下慕之,其帽为赵公浑脱”。另唐代妇女发式“俗尚高髻”,乃仿宫中之故。除服饰外,尚新尚奇之风尚在其他方面也多有表现。如《封氏闻见记》卷6《饮茶》载:
“开元中,泰山灵岩寺有降魔大师,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其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说明饮茶风习在北方的传播,为“转相仿效”所致。又《太平广记》载,“唐李邰为贺州刺史,与妓人叶茂莲江行,因撰骰子选,谓之叶子。咸通以来,天下尚之”。
由于崇尚新奇,必然促使与人民生活密切相关的各个方面,均不断发生着变化。如妇女服饰与妆饰,前期流行崇尚健美的胡妆;天宝至唐末又多有变化,“由天宝妆(衿袖窄小)变为贞元妆(宽妆束),再变为元和妆《堕马髻,啼眉妆》,再变为长庆妆(血晕妆),复归于天宝妆,又变为拔丛妆”,总精神是尚怪艳。
又如舞蹈,唐前期流行七德舞(秦王破阵乐);玄宗时,除风行剑器舞,还有霓裳舞;而后期最流行的则是胡旋舞、胡腾舞、柘枝舞等。作为主要消费品的丝绸,其纹样、品种流行翻新之快,更无一朝能与唐相侔。“布素豪家定不看,若无花彩入时难”、“美人一曲成千赐,心里犹嫌花样疏”,这便是崇尚新奇的社会风尚在唐代丝绸中的具体反映。
丝绸纹样变化、翻新最快者是称之为“时服”的妇女歌舞衣裙。舞蹈进入宫廷后、便专业化,配合舞姿的各种装饰,也必然受到重视。在这种文化背景下,作为衣料和饰料的丝绸,更是大有用武之地。如《胡旋舞》以快速、轻盈的旋转为主题动作,在舞蹈过程中,舞者举双袖,穿薄而软的贴身缕花罗衣,腰间束佩带,肩披“虹晕”轻飘纱巾,鞍闪光饰品。《柘枝舞》舞姿变化丰富,“时而婉转绰约,时而矫健奔放”,舞者着窄长袖柔软衣衫。
据庖诗可知,这类衣衫有“金绣罗衫”、“孔雀罗衫”、“紫罗衫”、“花钿罗衫”及“斗鸡纱”新衫等。公孙大娘表演的《剑器舞》,舞姿矫健、奔放、快速,舞者着经过艺术加工的锦制美丽*装(锦衣)。《杨柳枝》因舞姿婉转回旋,手姿柔美,需穿薄而透明的长水袖罗衫。《绿腰》舞姿轻盈柔美,以舞袖为主,舞者着有修长衣襟的长袖舞衣。“南国有佳人,轻盈舞绿腰”,“华蕴九秋暮,飞袂拂云雨”,“坠珥时流盼,修裾欲溯空”,李群玉诗形象而生动地作了描绘。
又如著名的《霓裳羽衣》舞,既有轻盈飘浮的旋转、流畅行进的舞步与突然回身动作的巧妙结合,又有优美柔婉的“小垂手”舞姿,舞者装扮成不同凡俗的他女,故其服饰也有特殊要求。大历年间,王建所见舞者上穿孔雀翠衣,下着淡雅月白色薄裙:元和年间,白居易所见舞者服饰又有变化,除上身仍穿孔雀翠衣外,下穿霓虹般淡彩色裙子,上身披霞帔,头戴步摇(一种垂珠串串,走动起来会随步摇曳的饰品),周身佩带许多珠翠,似乎更为华丽鲜艳。
再如,年在新疆原高昌地区发现的张雄夫妇及其孙张礼臣墓中舞俑,上穿锦制短衣,其窄长袖用质地柔软的绫(绮)制成,下穿有间色条纹的曳地长裙,肩部搭绕披帛。尤其长裙,与中原唐墓的舞妓璧画或舞俑、女俑穿着几乎完全一样,估计是当时的一种“时装”。
结语
据史料结合墓室文物、壁画等实物可知,唐代妇女的歌舞衣裙主要以罗、纱、绫(绮)毂等轻薄型织物为料。从唐代丝绸纹样富于创新变化上,我们不难看出“尚新尚奇”之风气,这同样可以视作当时时代风尚的一种反映。
参考文献:
《霓裳羽衣》
《太平广记》
《旧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