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突然想聊这个话题呢,故事起源于我手上那把折扇。对不起,我翻车了。好吧,不重要,这也算是日常操作。重要的是这把这扇打开之后,是皮卡丘老师用秀丽妍美的小楷写的一首词,范仲淹的《苏幕遮》。
家里光线一般,大家见谅。不过这个金笔小楷的绰约风姿,总还是看得清楚的。有一天我把扇子给我妹妹看,问她:你觉得这个哥哥字写得怎么样?她盯着看了半天,说了一句让我没想到的话:怎么觉得有点乱?这句话可把我整懵了。如果连这样的小楷都属于乱的范畴,那什么是不乱的呢?
可能她眼里,不乱的字长这样?哈哈哈哈。这个问题听上去颇为有趣。因为我发现,随着汉字阅读的不断普及,大众对于书法的审美是逐渐变化的。在殷商甲骨时代,汉字被作为卜卦的结果,刻在龟甲、兽骨之上,只有拥有权力的人才能书写,识别和解读;而后一直到周秦时期,文字的展现诸如毛公鼎铭文、泰山石刻或者睡虎地秦简这类形式。
云梦睡虎地秦简试想一下,不是声名显赫的权贵之府,能铸成毛公鼎这种大型金器否?不是高居庙堂的达官显贵,配书写泰山石刻这种记功铭文否?不是执掌有司的权力中枢,能写出睡虎地秦简上的治国法令否?所以,文字最初的意义,除了记事之外,背后还隐藏着巨大的权力阴影。之后就说到两晋南北朝时期的南北之别。西晋士族们衣冠南渡,诸如琅琊王氏,陈郡谢氏之类的名门望族带着他们家族的笔法到了江南,书法成了这些士族门阀的秘玩之术。
王珣《伯远帖》这种神秘乎乎跟特么做贼似的传承,导致多本史书上把他们家族的秘传笔法翻来覆地去说个不停,搞得像是什么走近科学的探秘栏目似的。而同时期的北碑,在少数民族*权的覆盖下野蛮生长。尽管没有南派的江左风流,疏放妍妙,但是却基于汉隶传下的中原古法,走出一片刚健雄强的质朴风味。
张猛龙碑这应该是书法第一次走进了很多平民百姓的生活里,毕竟书写和铸刻这些北碑的人,都不是什么成名书家。从这个角度来说,南北朝时期的北方,要比南方更早一步实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书法社会主义了。而后的盛唐楷书,就是南北书法文化的一次大融合。虞、欧、褚、颜、柳名家丛生,汉字的审美不断进行规范化。
颜真卿《多宝塔感应碑》要知道,具有统一审美的东西,是最易进行传播的。唐人尚法的理念,极大增强了楷书书写的规范性,使得普通学书者学习唐楷,有定法可依,易于入门成体。但是,唐楷同样也消解了一些个性化、自由或者即兴的东西,书写就很容易导向机械复制式的无趣状态。这或许就是汉字在书写功能普遍传播和艺术功能不断突破之间所要经历的必然阶段吧。
最后再说回当代。当代的汉字传播程度,比盛唐时代有过之而无不及,写字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如果要在书写上进一步进行一些追求,首先肯定是要好看。但什么是好看呢?就诸如我们家妹妹眼里的好看,必然是工整、法度、一丝不苟的那种,比如下面这种:
哪哪都有我们的田英章老师。我觉得吧,写这样的书法呢,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一直有一个观点,你如果真的那么看不上老田的字,你就先问问自己行不行?你行,那你喷他,我没意见。你要是自己也不行,那就别怪我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你了。毕竟孙过庭的《书谱》里也提到过:初学分布,务求平正。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们真的喜欢书法,想让他融入我们最有个性的生活之中,并非是不能追求平正,而是不能只追求平正,不能只是把这作为我们的终点。因为书谱里还有一句话: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最后我们再感受一下宋人对唐法的艺术对抗:
苏轼《人来得书帖》
*庭坚《松风阁诗帖》
米芾《苕溪诗帖》最后留给大家一句我最近很喜欢的话:最自由的艺术里,一定有着最自由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