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奴一听，也有点紧张起来，想想他又摇摇头道：
“夫人说的自然是不错的。不过叫奴才看，再怎么说，平阳侯公也是赵王的舅爷，再说了，施*计的赵胜已经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也就头几个月。”
“太好了，死得好。老天报应，早死早好，叫他断子绝孙。”
赵姬想想不放心，对赵奴道：
“就他赵胜一死，赵王就一变这么讨秦国，不应该？邯郸大战是赵国打败了秦国，叫秦国来讨好赵国，赵王都不见得搭理，怎么可能这样低三下四去讨好秦国？这其中一定有诈，你再出去打探清楚了，别被人骗了，连你都得遭殃。”
赵奴伏地一叩道：
“夫人说得在理，性命攸关的事，奴才再去打探。那，这几天，夫人跟小公子就藏着点。实在不行，晚上奴才再给夫人换个地方。”
“你快去吧，别罗嗦了。”
“是的，奴才遵命。”
赵奴走了，赵姬赶紧收拾几件衣服，拿了几块干馍，带上门，领着两个儿子钻进草垛深处躲藏起来，但等赵奴打探回来，再做理会。
程步著长篇小说《秦始皇》第二部《函谷决死》
2
赵姬不知道，叫赵奴这等身份卑贱的奴才，是打探不明白的。只因这战国七雄的混战，远比那两国斗狠，三国纷争要复杂多变，难以把握。七国七个王，无数的大臣说客，一人得势，一个王改变了想法，天下大势便天翻地覆。
赵王丹突然朝秦国示好，连累着秦子楚的家乱，夫人灵姬的晴天霹雳，奴才刘煓闭着眼睛要去搏命，竟是三千里之外，一个得意权臣一朝错打了算盘所致，这个人就是燕相栗腹。
相国上将*栗腹错打了算盘，他以为太子喜继位燕王后，会守孝三年，或是忙于朝*，要不沉湎于后宫，攻赵之事便可放下了。哪知燕王喜办完登基大典，立刻就在元英宫临朝升殿，张嘴一开言就把群臣吓一跳：
“各位爱卿，此次伐赵，寡人要御驾亲征。”
群臣闻言，都伏地叩首，七嘴八舌地劝阻：
“启禀吾王，御驾亲征万万不可。”
“是也是也，两*对阵，箭矢无情。吾王九五之尊，万不可冒此危险。”
“启禀吾王，为先王守孝，乃为臣之愿，三年之期，天道人伦。臣等冒死叩请吾王，息刀兵，服仁孝，以慰先王。”
燕王喜闻言，立时拉下脸来，一甩衣袖道：
“为先王守孝不是无所事事，吃喝玩乐，而是要开疆扩土，以承先王遗志，以慰先王在天之灵。”
栗腹闻言，不敢直谏，便试探着侧击道：
“启禀吾王，臣近闻一则流言，列国盛传，秦长平坑杀赵降卒，实乃白起谎报战功。赵言丁壮皆死于长平，乃赵相苦肉计也。这才有赵魏联*大败秦*，虏裨将郑安平……”
不待栗腹说完，燕王喜一拍案几：
“赵王可恶！先王的下都武阳他竟赐予秦降将，是可忍孰不可忍？卿等休要再谏，寡人圣意已决。三日后，大*在治水河边誓师出征。再有拖延、劝阻、怠慢不勤者，斩！”
众臣大惊，不敢再劝。
燕王喜拿眼睛看栗腹。
栗腹听出燕王喜的话外音了，明摆着那“拖延、劝阻、怠慢不勤者”，不是别人，正是他栗腹自己。更有这秉相印为上将*后，判若两人，群臣都不是傻子，一定会有近臣在燕王喜耳边嘀咕，燕王喜这是给你留着面子。
栗腹没辙，马屁既然开拍了，就得一直拍下去。于是他赶紧离席跪地，山呼道：
“吾王圣明！雄才大略经天纬地，臣叹服！有吾王御驾亲征，必马到成功荡平赵国，拨乱反正称霸中原！”
栗腹这么一说，群臣也就不敢落后，也都跪在地上，捡好听的话一通山呼。
燕王喜有了笑脸：
“嗯，众卿所言甚好。先王辞世，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我等。寡人不敢偷闲怠慢，众卿也应该励精图治，辅佐寡人振兴燕国，上报先祖，下馈黎民。”
“臣等遵旨！”
“甚好！相国诸将*，赶紧分头准备，寡人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决不食言。退朝。”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王喜昂首挺胸迈着方步走了。
群臣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栗腹心知没有退路，离开王宫，赶紧召集一干裨将都尉，下达出征的命令。
3
三日后，已经集结到蓟都的十几万大*，都开赴到蓟都西门治水东岸，依兵种属地列阵誓师。
一眼望去，旌旗猎猎，战马嘶鸣，方阵纵队，杀气腾腾。
日出三竿，突然鼓号齐鸣，一队御林*开道，燕王喜金盔金甲立于王车之上，风驰电掣驰出元英宫。身后车翼上有两面大旗迎风招展。左面一个斗大的“燕”字，那是国旗，右面一个斗大的“喜”字，那是王纪。
十几万*丁百姓见了，忍不住山呼万岁，地动山摇。
王车飞驰出蓟都西门，直驰到祝坛前停下，燕王喜缓步下车，在上将*栗腹和裨将卿秦左右护卫下，缓步登上祭坛。
祭坛是一个三层高的土台。第一层三面插着王师的各部番旗，第二层是燕王喜及各宗族的番旗，当道置一铜鼎。最上一层则只竖着一个皇天后土的排位，代表着九天极顶，人所不至。
栗腹和卿秦走到*队番旗前，停下跪地。
燕王喜在卜师的陪同下继续上行，走到第二级铜鼎前，燕王喜焚香祷告：“列祖列宗在上，当朝子孙燕王姬喜顺天承义，集甲兵伐无道，雪前耻保社稷，愿列祖列宗保佑，上帝神灵降福，叫我燕国雄师，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灭赵国扩疆土，挺进中原称霸列国，吉祥开泰，万福齐聚，子孙永远——！”
燕王喜慷慨激昂将告辞念完，伏地九拜。
卜师爬起来在铜鼎前跪拜焚香，就在数十万将士百姓的山呼万岁声中，焚龟甲占卜吉凶。
就听“吧嗒”一声，低沉却又清脆的响声，龟甲在熊熊烈火中崩裂开来。卜师跪地查看，然后起身，对着铜鼎前的燕王喜，祭坛下的大*百姓，高声唱喏：
“天意降福燕王----！神龟天意，大吉----！”
燕王喜复又跪地叩首：
“寡人燕王姬喜，叩谢天神上帝，列祖列宗，赐福燕国，赐福寡人，赐福社稷黎民！”
卜师登上极顶，将龟甲置于牌位前，高声唱喏：
“燕王登极，敬受天意！”
燕王喜缓步登上祭坛顶层，双手捧起龟甲，在皇天后土的牌位前伏地叩拜。
一通仪式结束之后，燕王喜转身检阅三*。
站在祭坛上往下一看，十几万大*，黑压压，整肃森严，一眼望不到边际，不由人不热血沸腾，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君临天下的满足感。
想想那已经两败俱伤的赵国，面对眼下这强大的虎狼之师，还不一触即溃，望风而逃？
待到不日马到成功，班师凯旋，再登上这祭坛告慰祖先，那将是怎样一番激动人心的景象！
燕王喜把身上的披风一抖，“仓啷”一声拔出腰间那柄镀金宝剑，朝西方一指，大声喝道：
“我燕国将伍雄师！前方是赵国，尔等英勇向前，奋勇杀敌，为寡人建功立业，寡人进爵封侯重赏不吝！出——征——！”
王命一下，十几万大*一声震天动地的应诺，随即轰轰隆隆开动起来。汇合早已屯兵在燕国边境上的大*，总计两千辆战车，三十万人马，号称六十万大*，浩浩荡荡，南渡治水，杀奔赵国。
燕王喜这时也走下祭坛，准备登上王车随大*出征。可就在这时，送行的大臣中出其不意冲出来一个人来，这人拨开群臣，冲到燕王喜的御车前，一把扯住燕王喜的衣袖，把燕王喜吓一跳。回头一看，是老臣将渠，待要呵斥他几句，那将渠却大声嚷道：
“吾王明鉴！言坑杀赵降卒四十余万，乃白起谎报战功，传赵精壮皆死于长平，是赵胜苦肉计，吾王万勿中计！赵不可伐，伐赵必不能胜！”
燕王喜大怒！
心说你个乌鸦嘴丧门星，天地祖宗都说伐赵大吉，你个老不死的竟然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他二话不说，抬腿一脚，就把将渠踹倒在地，自己转身登上王车，大喝一声：
“起驾！”
哪知那将渠被踹倒在地，却不罢休，又一把抓住御驾的车帮不撒手。王车启动了向前走，他还死拽着不放。可他这把年纪了想爬起来却没那个力气，很快便被王车拖得一头一脸的泥土，眼睛都睁不开。可他还不罢休，一面被车拖着一面嘴还不停地哭谏：
“吾王明鉴，万不可中计！万不可伐赵！万不可御驾亲征！”
燕王喜大怒，让驭手鞭打驷马叫御驾狂奔。
看着将渠还拖着不撒手，他又叫御驾边上的护卫用长戈对将渠一通砍扎。
护卫的长戈都是开了刃的，只几下就把将渠扎得满身是血，终于松手跌落在车后。
燕王喜回头看了心里还恨恨，本来威武雄壮的誓师出征，让个混帐的将渠弄得如此晦气扫兴，等寡人灭了赵国，回头再跟你算帐，不把你五马分尸不解心头之恨！
4
燕国的大*兵分两路。
相国上将*栗腹率主力二十万向南，过易水出燕南长城，向武垣、武遂杀奔而去，待拿下巨鹿，便可兵指邯郸。
另一路卿秦率*十万走北线，出小龙门翻越五台山，进攻赵国的代郡，消灭赵国的塞外主力之后，转道南下，出井陉关与栗腹主力夹击邯郸。
燕王喜坐镇栗腹中*，亲自指挥，并把老将乐闲支到卿秦的北线，省得在眼面前晃悠看了生气。
大*一路南进，走了三日，还没到燕国的边境，燕王喜就已经被一路颠簸的御驾，弄得腰酸背疼，寝食难安了。
敢情这御驾亲征，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燕王喜一指前方一座城池问道：
“彼是何城？”
栗腹也搞不清楚，一指中*校尉喝道：
“还不赶紧回禀吾王？”
中*校尉吓得赶紧翻身下马，跪伏于地道：
“回禀吾王，前方城池名唤涿邑。”
“嗯，甚好。传旨，就在涿邑设立寡人的御前大帐。”
“臣遵旨。”
栗腹赶紧命令大*开进涿邑，把那最富有的乡绅府宅腾出来给燕王喜居住。一切安排停当，燕王喜住了一夜，早起更加不得劲了，浑身酸疼，手臂都抬不起来。
栗腹一看正好，赶紧奏道：
“启禀吾王，大*开进，吾王连日劳顿，不如在这涿邑歇息几日。”
“嗯，卿所奏寡人准了。”
栗腹心里正在高兴，却不想燕王喜接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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