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hjnbcbe - 2021/6/12 19:48:00
被肖策挂了电话之后不超过五分钟,赵进再次接到他的来电,劈头就是一句话,赵承东在大约两小时之前,绑架了陈绯。肖策把孟皖媛记下来的车牌号报给赵进,根据她们提供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信息,赵进立即派人去调取秦方大厦前的路口监控。很快,车辆信息也来到赵进手中。那辆车是陈枫名下的,自秦方大厦地下停车场开出后,在市区绕了一圈后直奔北郊,最后一次出现是四十八分钟之前,在北郊木兰林场外的公路路口监控中。如果继续沿公路行驶,必定会被下一个监控探头拍到,所以赵承东只可能将车开进了林场,并且,没有再将车开出来。警方迅速出警,很快在林场内找到被赵承东丢弃在路边的那辆车。并在车载储物箱内,发现了被研磨成粉状的可疑残留药物。“依替唑仑,作用比普通的安定强5到6倍,一般用于神经症、抑郁症以及睡眠障碍……只要几毫克,就能让人镇定下来。”赵进得到的鉴识结果佐证了孟皖媛的判断。肖策也赶到了现场。警方在车辆被遗弃处附近找到一条小路,通往附近的矿山小镇,根据现场留下的脚印和痕迹,他们初步判断赵承东带着陈绯从这里离开了。矿山小镇厂房多,杂户错落,多夹在矿场和农田之间,这里的居民有很大一部分在矿山公司上班,或是在田间务农,村镇巷落里也没安装探头,要想挨家挨户搜查,必定要耗费大量时日。更难办的是,这里四通八达,每天都有大批量的运货卡车从各个矿山采矿场进出,稍有不慎,嫌犯就会带着人质转移。警方成立的专项小组已经开始就这一突发事件调整行动计划,立案调查,向技侦部门提交申请,以获得工信部门提供的手机定位。肖策站在林场小路边,不间断地给陈绯打电话,在某一刻,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他止不住地发抖,蹲下身深深呼吸。赵进走过来,试图安慰他,对方的反侦察意识不强,找到他是早晚的事。早晚……说得轻巧。破案是有早有晚,可人呢?晚一步,绯绯会怎么样?肖策脑子里突突直跳,听不进一个字。他很愤怒,如果赵进能早一点查出陈枫和赵承东的关系,如果在满汉街那晚,就如实告诉他,警方怀疑赵承东背地里在干些什么样的勾当,陈绯能提高对轩轩的警觉,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肖策同时也很清楚,基于自己的职业立场,赵进没有任何理由在事前跟他这个外人透露一星半点,没有人是上帝,没有上帝视角,他们也不可能会预估到赵承东会在穷途末路之际,还如此光明正大地开着陈枫送他的豪车,冒着被捕的风险在大白天挟持陈绯。赵承东就是个疯子!肖策的手指插进头发里,狠狠地抓了一把,他必须理智,这个时候最不能要的就是冲动。如果陈绯醒过来,她一定会害怕,但就算害怕,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也会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尽办法脱困。片刻后,肖策长长地呼了口气,他站起身,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到宋银川的名字,点击拨出。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一切都变了。轩轩去又复返。回来的时候,他掼门的力度更大,似乎是带着气。陈绯不知道这样的通话时长意味着什么。闹翻了?还是仅仅是为了防止被警方定位。可她望向轩轩的眼神也再也无法维持平静,她无法遏制地发抖,数年前那个盛夏的夜晚,眼前所见的一切,倍加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之中。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陈绯感到一阵恶心和眩晕。是他……竟然是他!陈绯很难说服自己相信,杀了大壮的人,会是轩轩。她紧张又恐惧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陌生的男人,不,恶魔!她提防着他被触怒,怕他一言不合,对她也痛下杀手。轩轩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有些不安、烦躁,和刚才判若两人。他喘着粗气,看向陈绯时,她注意到他的眼眶发红,不知道是愤怒到了极点,还是痛苦到了极点。他箭步朝陈绯走来,她紧紧闭上双眼,耳边有风声掠过,陈绯很快听到巨大的响声。轩轩把她的手机扔在地上,弯腰抬起板凳,狠狠地砸,不多时,就把它砸了个稀巴烂。“我蠢?我让你失望、让你厌恶是不是!是不是!”他歇斯底里地大吼,将手里的板凳也用力掼在地面。陈绯心惊肉跳地听着那破碎声,却不知道轩轩突如其来的狂怒是对着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是不是就会迁怒到自己身上。可是没有,他发泄过后,久久没再出声。陈绯慢慢睁开眼睛,极力仰头看去,发现轩轩跪在一地的残骸中,肩膀抽动,无声地哭。这样的状态足足持续了十分钟,轩轩才扬起上半身,他看似平静——如果他的脸颊没有不受控地抽搐的话。“会好的。”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这一次也会好的。”而后,轩轩开始打扫房间,将所有垃圾清理到一个大袋子里。他全程绷着脸,神色阴沉,陈绯不敢和他搭话。最后,轩轩再次加固了陈绯手上的束缚,拎着袋子出门了。这一回,陈绯听到了轩轩下楼的声音——这间屋子的隔音很差。事到如今,陈绯已经不能再寄希望于轩轩神志清醒地将她释放了,她必须另寻出路。陈绯先尝试大声呼救,抱着侥幸心理,希望能有过路人或是邻居听见。未果,四下一片死寂,这栋楼或许早就搬空了。陈绯又试着动了动手,她被绑得很紧,但是绳子固定的位置是床头生锈的空心铁条,以她的力气,掰断是不可能的。但是凭她的腰腹肌力量,完全可以握住床头铁条,让自己整个人翻到床的另一侧去。到时候,正面对着绳结,或许会好办很多。陈绯深呼吸,紧紧把着床头的铁架子,提气用力,轻巧地抬起双腿,将身体翻过去。不算很费劲,但做完这些,她仍有点头晕,看来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陈绯打量绳结,试探地用牙齿按照捆绑缠绕的顺序反序拆解——很快就失败了。她又试着去猛踹床头的铁条,专攻连接处生锈的地方。不知是年头已久还是什么原因,铁条靠床板的焊接处已经锈蚀严重,而上部根本没有焊接,是嵌插连接的。陈绯陡生希望,一边听着门外的动静,一边锲而不舍地对着铁条下部又拽又蹬,手腕因为这动作不断与绳索相磨,疼得几乎麻木了,可她还是一下下地用最大力气向那变形痕迹越来越明显的连接处踢踹。别回来,别回来……她在心里默念。“轩轩妈妈原来是做小姐的……对,他爸爸就不是个东西!不知道叫什么,也没人问过。我去花雨巷的时候,他爸爸老早就走了。”宋银川应肖策要求,在电话里把自己对轩轩的所有了解,事无巨细地说给他听。“我听说轩轩是念高中的时候,被他爸接到H市念书,但不知道怎么搞的,高考前跑回来了,刚回来那阵子,天天闷在家里,好像……还闹过自杀。”肖策打断他的话,“为什么?”“传言而已,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会都是老板娘跟他在接触。”宋银川说,“估计是精神受什么刺激了吧,后来跳跳舞,可能是找到了新的精神寄托,心情才调整过来。然后,他就到楼里来了……不过也是玩票性质的那种。”“跳舞?那个舞蹈教室就是这时候开的?”“对啊,差不多就是轩轩从H市回来以后那会。”舞蹈教室,是陈枫送给轩轩的。那也就是说,轩轩至少在高中时期,就已经和陈枫相熟了。“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娇跟轩轩都是跳舞的,有些细节,他可能更清楚……不过,策哥你为什么突然打听这些?”宋银川还不知道陈绯出的事,他说。“晚点再说。”肖策没空多解释,结束通话后,又给娇打过去。娇说的内容和宋银川大差不差,肖策知道他和银川不同,直截了当地把陈绯目前的险境告诉了娇。“把你能记起的一切都说出来,你少说一点,绯绯可能就少一分获救的希望。”“轩轩……他、他怎么敢做出这种事!”娇在电话那头失声尖叫,而后,肖策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而后,隔了好一会儿,娇才抖着嗓子说:“有、有一点,是关于陈枫的,不知道有没有用。”天色渐深,屋内没有开灯,陈绯仍在奋力对着床头铁条发起进攻,她腿脚酸软,偶尔有几下踹歪了,痛得直颤。某一刻,陈绯听到嘣咚一声,那根空心铁条和床板的连接处,竟然真的被她生生踹断了!而后,她双手夹住那根铁条,往下用力一拽,便将整根铁条抽了出来!而她也顺势脱离了床头的禁锢。陈绯心头一松,险些狂喜落泪,眼下只要再想办法将绳子……一个念头没转完,黑咕隆咚的楼道里突然传来格外清晰的脚步声。“快说!”肖策没想到娇和还和陈枫认识,他心中一动,立刻追问。“几年前……那时候我和陈枫还……联系得比较紧密。有天早上我听见他在卧室外面,给花店打电话订花。我还以为是他要给哪个相好的送,所以听得很认真,结果他在电话里说,那花,是替一个叫东子的人送的,地址很偏,在北郊。”“北郊?你确定?”肖策音量不自觉抬高,引来了赵进的注意,“那么多年前的事,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知道不是陈枫自己送花,我就没当回事了,但后来摸到手机看了一眼,就全清醒了。那天——可是清明啊!我当时还在想,是不是北郊有坟场,现在外卖送花都能往坟场送了?”娇说,“但现在知道轩轩改名之后,我再想东子这名,就不对劲……没准,没准那会儿轩轩人在国外,陈枫是在替他给他妈送花尽孝。”“可是轩轩妈妈葬在S城,按照常理,怎么都该往S城送。”肖策快速道,“除非,除非北郊有一个地方,对于轩轩和他妈妈来说,更有纪念意义。”“是啊!有道理!”娇贡献了有用信息,心跳得噗噗的,嘴都快瓢了,“可、可我只晓得北郊,根本记不住确切地址啊……”肖策看了一眼旁边的赵进,说:“把轩轩经常订花的花店名字和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大数据时代,知道日期,知道用户联系方式,还怕查不到具体的订单信息和地址吗?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陈绯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她飞快地将那根铁条藏在薄毯下面,而后躺上去,双手举过头顶,把手腕和绳子的连接处卡在床头另一根铁条上。担心被看出床头缺了一根铁条,陈绯踢乱床褥,做出一副挣扎过的模样,又把床上的枕头推高,遮挡住那过于突兀的缺口。有人开门,又关门,声音沉重,像是重重叩在陈绯心上。“天黑了。”轩轩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陈绯头皮一麻,她怕自己不吭声,让轩轩立刻开灯察看,于是立即开口说:“你回来了。”轩轩没有开灯,直接走到床边,坐下了。诡异的黑暗本该让人害怕,可此时,却让心怀忐忑的陈绯感到一丝平静。“小绯。我们认识多少年了?”轩轩突然开口问。陈绯迟疑了片刻,没有回答上来。“二十二年。”轩轩说,“我刚去花雨巷那年,你才4岁,小丫头片子,凶的不得了。”陈绯谨慎地唔了一声,没有接茬。“我认识他的时候,也4岁。”轩轩的声音有些发哑,黑暗给这一切裹上一层神秘的温柔,陈绯心头的恐惧减轻了分毫。“你是说,陈枫?”轩轩没有否认。在轩轩小的时候,赵吉风偷偷来看过他。赵吉风会给轩轩妈妈塞一点钱,然后把他抱走,带他和陈枫一起去兜风。那个时候,赵吉风叫他东子。小时候,轩轩很喜欢当“东子”,每当他被人叫作东子,就意味着,他能见到陈枫哥哥,能见到那个笑得很大声的男人,也能吃到平时吃不到的好吃的,玩平时摸都摸不到的玩具。陈枫哥哥是他在这世上最羡慕的人。他们扮家家酒,陈枫是老师,他是学生,陈枫问,你以后想当什么?他就说,我当东子。陈枫不让,他说,我喜欢会跳舞的人,你去当舞蹈家吧。他问陈枫,当舞蹈家以后,我还能当东子吗?陈枫说能。好,那就当舞蹈家。可是一回到妈妈身边,他又变成了轩轩。妈妈不允许他管自己叫东子。他想偷偷溜出去见陈枫,被发现了,还会挨打。他想,也需要先当舞蹈家,才没有人阻挡他当东子。所以他开始跳舞。不会跳,就跟着隔壁的阿姨学,她很会扭,在床上尤其扭得欢。轩轩也扭,找到机会,扭给陈枫看。好看吗?我能不能评上舞蹈家?他问。丑死了。陈枫不客气地说,你没看过电视吗?电视是什么?轩轩不知道。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妈妈和赵吉风大吵一架之后,离开了那栋有很多阿姨的楼,把他带去了一个更破旧偏僻的地方。但在这里,有电视,有零食,有豪爽大笑的陈秋娥,有牙尖嘴利凶巴巴的陈绯。可是没有人叫他东子了,也没有陈枫哥哥。那天,轩轩被陈绯抢走玩具之后,没有哭闹,他回到屋子里,打开电视,开始认真地学起了舞蹈。后来,赵吉风又回来了。他回来的那天,妈妈哭了一整夜,但是没有赶他走。赵吉风变了。他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大笑着喊自己东子的男人,也没有带回陈枫哥哥,而是整天酗酒抽烟,穿汗衫坐在马扎上,在巷口,一坐一整天,脚比流浪汉还臭。轩轩想,如果恨一个人,就是希望他消失。那么他是恨赵吉风的。妈妈死后,赵吉风真的消失了,带着家里所有的钱。轩轩被陈秋娥接收,她管他吃喝上学,每个月还给他一些零用钱。三个礼拜的零用钱攒在一起,够买一盘歌曲磁带,他变着花样地把从电视上学会的舞步和动作,套进这些歌里。多练一支舞,他就离舞蹈家更进一步。可上了初中,零用钱突然多了起来。他从陈秋娥那里知道,赵吉风又发达了,还打算把他接到H市念高中。陈秋娥来问轩轩的意愿。轩轩反问她,这是妈妈来花雨巷之前待的地方吗?陈秋娥说是。轩轩就答应了。初三那年暑假,他终于再次见到了陈枫哥哥,终于又听到他们叫自己,东子。时过境迁,陈枫哥哥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好像,又什么都没变。陈枫还是会带“东子”去他从没见识过的地方,让他大开眼界,带他去吃形形色色的食物,去K歌、轰趴……陈枫的世界异彩纷呈,永远凌驾在他之上。轩轩很高兴自己能得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