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赵辉发现,与大连小珠山第一种陶器类似的陶器,在丹东的后洼遗址是出在下层的,而与第二种陶器类似的陶器,在后洼遗址是出在上层的。说明小珠山下层的这两类陶器应该是属于不同的时期/文化的。在这里,后洼遗址属于“清楚的”,小珠山遗址属于“不清楚的”。把小珠山遗址和后洼遗址出土遗物进行比较,就是典型的“拿清楚的去甄别不清楚的”。
严文明和赵辉先生所示范的分期研究路径,在今天,大部分的考古学者应该都用得滚瓜烂熟了。
当然,考古学研究绝对不止是分期。但是,其他领域的研究方法也可以用“拿清楚的去甄别不清楚的”或“比较”来概括。
比如汉代画像的这一领域。我很喜欢邢义田先生写的《画为心声》和《立体的历史》。在这两本书中,邢先生对于汉代画像石、画像砖和壁画等图像的寓意的解读所示范的方法也可以“拿清楚的去甄别不清楚的”这一招来概括。总的来说,邢义田先生是根据极少数的有文字榜题的画像(“清楚的”)去解读那些没有榜题的画像(“不清楚的”)。
甚至科技考古的很多领域的研究方法也可以用这一招来概括。比如考古遗址出土的动植物遗存(往往比较破碎,不容易看出原貌),对它们进行种属的鉴定时,就是利用今天的比较完整动植物标本进行比较。也就是,以今论古。这个“今”就是“清楚的”材料,“古”就是“不清楚的”材料。再比如用碳氮稳定同位素对古代动物和人类进行食谱分析,也是利用今天样本的检测分析制定出一个参考标准(比如吃海洋哺乳、淡水鱼类、陆生动物、陆生植物等等,会导致骨骼的含氮量落在某个范围)(“清楚的”),再用这个标准去解读出土的古代样品所检测出来的碳氮稳定同位素含量(“不清楚的”),从而判断古代动物或人类的食谱。
利用现代民族志的材料去解读考古遗存的涵义,同样也属于“拿清楚的去甄别不清楚的”这一招。比如贾湖遗址出土了一些龟甲,龟甲里面有石子。现代的印第安人中还有在使用类似的工具的。那么民族志中类似器物的功能,对我们判断考古出土器物的功能就是一个启示(陈星灿:《“礼失求诸野”——运用美洲印第安人民族学考古学材料解释中国史前考古中所见的龟甲器》)。
再比如仰韶文化的很多“大房子”,台湾的民族志中也见到不少类似的房子,后者的功能是很清楚的。同样,民族志所见的大房子的功能,至少能为我们解读仰韶文化的“大房子”的功能提供一个参考范围(陈星灿:《庙底沟期仰韶文化“大房子”功能浅论》)。这也是“拿清楚的去甄别不清楚的”。
至于聚落形态考古和墓葬分析等社会考古领域,同样离不开今天民族学人类学那些说得“清楚的”研究成果的启示。
当然了,考古学研究的种种问题和方法也并非都能用“拿清楚的去甄别不清楚的”来概括。有时候,也有“拿清楚的和清楚的比较”。比如比较一个地区前后两个考古学文化的异同,比较同时期不同地区的考古学文化的异同,比较同一考古学文化不同期段的异同。包括社会进化的研究,实际上也是长时段比较的结果,比如说,比较裴李岗时期、仰韶时期和龙山时期聚落形态和墓葬的差异,我们很容易看出从相对简单平等的社会形态发展为复杂的不平等/分层的社会形态的历史过程。反正通过比较,我们可以看清文化与社会的历时(包括长时段和短时段)和地区(包括小区域和大范围)差异。
只要我们钻进材料里,从各种角度进行比较,我们一定能发现考古材料的所暗含的历史规律。
说白了,考古学研究就一招:比较,各种比较。
-1-13晚写于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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