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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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4/11 17: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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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赶在冬日前将十万匹棉布送到辽东与蒙古俺答签订和议,紧赶慢赶,高翰文和李奇押着漕船终于在寒露以后霜降以前赶到了京师。在码头上将棉布就交割了户部,便直奔裕王府。国事家事都要在这里先禀告裕王和王妃。

除了十万匹棉布,能够保证北方边疆的安稳,能够缓解朝廷财政紧张,更能让嘉靖皇帝被《治安疏》影响的心情有所缓解;高翰文和国舅爷还为小世子带来了一个“天降祥瑞”,也就是那只龟甲上刻有字样的神龟。

张居正不愧是“神童”,见到这只神龟便立马想到了一个进攻徐阶的办法!

如此贡献,裕王自然先要夸赞一下高翰文,当官没当明白,经商却能如此通透,高翰文也确实值得夸一夸。

“亏得你。这么短时间给朝廷弄来了十万匹棉布,辽东这次和议谈成,化干戈为玉帛,能使多少生灵免受涂炭。”

不管怎么说,这十万匹棉布能够实现北方边境的暂时和平,能够免除北方百姓的生灵涂炭,功德一件!

张居正接话了:

“天下事从来两难。干戈一息,北边的生灵自然免受了涂炭,可玉帛却是江南百姓的身家换来的。”

刚见到裕王,张居正为何不直截了当的给出抱怨或者愤慨,为何非得等到裕王心情愉悦的时候才泼出一盆冷水?

这就是语言技巧和语言环境的精准拿捏,反差之下,更具冲击力,更容易引起对方的注意。这就好比现在经常听到的一句话——“你还笑呢,等会你连哭都哭不出来”,有着一样的效果,对方势必会追根究底,问个明白。

好了,有了张居正这句反差发言,裕王的表情和语气立马变了:

“这话怎么讲?”

张居正叹了一声:

“‘剜却心头肉,医得眼前疮’!墨卿,你把那边的事给王爷详细禀告吧。”

张居正,不愧为“神童”,可谓深通“挑拨”之道。

先把结果摆给裕王,然后再表现出一副“性质太恶劣,我因太气愤而不能成言”的正义模样,顺势将锅甩给高翰文,如此一来,张居正就能达到三个目的:

1、如果高翰文的汇报并未引起裕王的重视,张居正还有着足够的闪转腾挪空间,不用承担责任;

2、如果高翰文的汇报不够详细或者没抓住重点,张居正还能顺势增加说明或者强调重点,同样不用承担责任;

3、这件让张居正愤慨的事毕竟和徐阶有关,自己说难免会有挑拨或者进攻嫌疑,拿高翰文当枪使,才是张居正的正常操作。

高翰文自然不清楚张居正的这些道道儿,真要能明白也不至于被人坑成这个模样,接着,高翰文将棉布产出的情况大致向裕王汇报了一遍,裕王罕见的生气了,一下站了起来:

“什么六、三、一!六成归田主和棉商,三成归朝廷,才一成给百姓,这样做和严嵩严世蕃他们当年在浙江改稻为桑有什么两样!张师傅,这就给我把徐阁老叫来。”

来了,来了,徐家几乎贪占了多半个淞江府的“辉煌战绩”出现了,“改稻为桑”、“改稻为棉”都只是种植物改变而已,其本质都一样,也就是赵贞吉的那句名言——“苦一苦百姓”。

只是,想当初能给出“百官俸禄必须补,城中灾民尽量不死”之经典名言的裕王,之所以如此愤慨,真就是想为江南百姓发声?

“严党”贪腐如此,尚且不敢按照这个比例给朝廷分钱,这些所谓的“清流”竟然只分给朝廷三成收益,这比“他们分两百万,朕分一百万”的性质更为恶劣。因为嘉靖皇帝分的一百万只是私房钱,还有大部分上缴了国库,而裕王得到的三成分润则是全部。

所以,“严党”真就是奸臣,“清流”真就是忠臣?这帮饱读圣贤书的“清流”们,不做事则已,真要做起事来,毫无底线;更重要的是,人家手中还掌握着一项最为关键的“武器”——笔杆子,你贪一分钱,我就让你遗臭万年;我贪半个淞江府,我照样万古流芳。

行文自此,突然想到了《雍正王朝》中田文镜对李绂的经典评价——“呸!伪君子”。

好了,裕王生气了,我们再来看下高翰文的反应:

“王爷!这件事与徐阁老无关。王爷就是把徐阁老叫来,他无非也就去封信将家里人训斥一顿。徐家撂了挑子不干了,淞江一带的棉纺业就再也没人敢干,朝廷要想凭靠扩种棉田充实国库的大计立刻便会付之东流。”

上位者的家人亲属犯事,我们经常能够听到类似的话,什么我并不知情,什么一切都是背着我干的,还有什么我让我最亲最近的人给害了,其实,个中隐情,谁都明白,只是有些话不便于拿到台面上说罢了!

高翰文真正关心的关键点何在?

方略实施之前,高翰文夫妇的棉布生意可是占据了一半的市场份额,现在,徐家成了市场的老大,此为高翰文的愤慨之一。

可如果徐阶真训斥了徐家,徐家退出了棉布市场,淞江的富商豪绅还有谁敢插手这个生意?这里的富商豪绅,当然也包括高翰文夫妇。当前只是市场份额减少,真要和徐家撕开脸就会失去整个市场。

所以,高翰文的这段劝说,翻译过来才更容易理解:王爷,徐家不能只是敲打,得一网打尽、斩草除根,我才能变成市场老大,咱们才能实现合作共赢。

我们来看裕王的回应:

“兼并小民的土地,田主还不要给朝廷纳税,棉布产得再多也归不了国库,反而苦了百姓,这样的大计不施也罢!高翰文,你是科甲出身,不要学沈一石!”

干脆利落,谁也别挣钱了,恢复原样!

同时,裕王也听出了高翰文的真正意思,开始用沈一石的惨烈教训予以敲打!

只是,我们可爱的王爷忘了,“科甲出身”根本学不成沈一石,最起码沈一石百船粮食赈灾民的仗义疏财,高翰文就做不到。“仗义多是屠狗辈,最是无情读书人”,高翰文自幼受到的传统教育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现在价值二十万两白银的“颜如玉”有了,岂不就剩下对“黄金屋”的追求了。

你还指望高翰文不要学沈一石,他真要能成沈一石,你就烧高香吧!

好,被裕王揭开了真面目,我们来看高翰文的辩解:

“当年朝廷在浙江改稻为桑,‘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方略就是我提出的,本意就为了兼顾朝廷也兼顾了百姓。正因为严党和织造局利用沈一石一半想着宫里,一半想着自己,一分也不想朝廷,半分也不想百姓,误国害民,才使当时那个方略功败垂成。”

“严党”为何要推行“改稻为桑”?

按照“清流党”的说法,他们是为了敛财,是为了压迫和剥削基层百姓的剩余价值;可实际上呢,人家可是为了弥补国库亏空,不管这个亏空如何产生的,人家是不是想到了朝廷?“东南一柱”胡宗宪曾经说过,“改稻为桑”只是不能过于操切而已,就连海刚峰事后都在努力劝说百姓“改稻为桑”,这个方略怎么就误国害民了?

真正误国害民的是严世蕃“毁堤淹田”的冷血命令,是郑泌昌、何茂才的错误指挥,更是所谓“清流”宁肯放弃整个浙江百姓也要扳倒“严党”的险恶用心。

“严党败了,杨公公疯了,沈一石一把火烧死了自己,这都是我亲历亲见的。我现在已经是个庶人,一杯酒,一卷书,一张琴便可度日。出而经商,就为了要亲自试一试,我那个兼顾朝廷也兼顾百姓的方略是否切实可行。王爷指责的对,我高翰文是在学沈一石,学的就是前车之鉴。”

看看高翰文找的理由,我之所以经商只是为了试试我的方略是否可行!现在,“改稻为棉”兼顾了朝廷,兼顾了百姓了吗?并没有,较之“改稻为桑”一样,或者更甚,你怎么就不“一杯酒、一卷书、一张琴度日”呢?

我不喜欢钱,我只是享受赚钱的过程!按照《非诚勿扰》中孙红雷的名言,高翰文的这句话就相当于“拿了钱还骂钱”,这叫“不义”,应该报以撒贝宁一般的憋笑讽刺。

高翰文说完,张居正接话了:

“有件事本不想告诉王爷,跟蒙古俺答议和的十万匹棉布这么快能够凑齐,有一半就是墨卿他们夫妇从自己家拿出来的,王爷,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墨卿早已经革了职,一介布衣,大可不必为朝廷这样做。”

替高翰文站台,就是避免裕王放弃这件能让张居正充分利用的方略;强调高翰文为朝廷的贡献,也就是强调保护高翰文的重要意义。

翻译一下张居正的这句话:高翰文才是我们的敛财利器,王爷,你还是扶持高翰文成为市场老大吧!

这里面隐含的意思就是,王爷,你马上就要登基了,徐家不能留了!

再延伸一下,徐家不能留,徐阶也不能留,张居正才有机会稳定内阁首辅!

毕竟是靠嘴吃饭的人,即使是经商,高翰文仍旧需要靠嘴吃饭(我在开车,请细品),裕王立时就被这个为民为民的布衣感动了。

“我错怪你了。可你也确实大可不必这样做。百万亩棉田,归本付息,纯利便有二十万匹,徐家和那些官绅为什么只愿意出五万匹?谭纶这个应天巡抚是怎么当的,就没有法子管管他们?”

提到了徐家,提到了谭纶,我们来看张居正的语言艺术:

“官绅家田地免税是祖制。他们的田里种稻麦也好种棉花也好,这一关就已经无税可收了。织成棉布,自己也不贩运,等着棉商到家里去收购,官府也就只能在厘卡上收到棉商的商税,十成抽一,二十万匹棉布朝廷也就只能收到两万匹的税赋。”

强调事实的残酷,强调当前制度的弊端,为自己推行改制做出铺垫。

要改制就要用“大明神剑”,而这把“大明神剑”只会一往无前、毫无忌惮,才不管你是内阁首辅,还是淞江豪绅,这才是张居正真正的落脚点!

“这次,要不是应天巡抚衙门出面,又是李娘娘的弟弟兼着收税的差使,在淞江的棉产地一边购买一边收税,恐怕连五万匹也收不到。王爷对‘六、三、一’的分成方略不满,殊不知能给朝廷争到三成,牵涉到徐阁老家里,还有众多的官绅,谭纶已经是扯下面子在干了。”

这段话,张居正开始施展自己最得心应手地“奉承”功夫了。

谭纶是裕王的人,怎么可能有错?棉布赋税,又是裕王小舅子负责的,怎么可能有错?有错的,只是徐家,只是徐阶!

王爷,咱们还是赶紧把徐阶扳倒吧,让我干内阁首辅,我绝对不要半个淞江府,我只要半个大明朝,只要奢侈到令人发指的“移动三居室”。

张居正话里话外谈到了两个关键点——祖制和徐阶,一个裕王不敢改,一个裕王不敢得罪,裕王的眼睛里没神了,无奈了。

“那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注意,这是裕王态度暧昧地表示,并不是真正想要寻找解决办法,说白了,这是他在面对无解难题,避免尴尬的自言自语。可张居正偏就抓住了裕王这句话,赶紧发起了进攻:

“有办法,可眼下还做不到。”

裕王一听,难道还有两全之法,赶紧问了一句:

“什么办法?”

张居正简单明了,直截了当的给出答案:

“改制!”

完了,这可是裕王不敢触及的底线之一,他的回答自会在预料之中:

“慎言。”

别胡说,我爹没死呢,我还没死呢,万历才会听你的!

张居正的小倔脾气开始了:

“我知道。王爷,有些话不是眼下当说的,可藩王不纳税,官绅也不纳税,朝廷的赋税全压在平民百姓身上,百姓不堪重负,就只能将田土卖给藩王或者官绅,如此兼并下去,总有一天国库一空如洗,百姓也一贫如洗!再不改制,便要改朝换代了!”

凭心而论,张居正的这句话是实话,而是直指大明王朝衰败的关键所在。

可越是实话,裕王越不敢听,更不敢在嘉靖皇帝行将驾崩的敏感时候说出来,还是那个态度:

“慎言!慎言!张居正,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现在是王爷,张居正可以随便说,真等到裕王登基变成皇上,张居正就不能如此随便了。也就是说,机会难得,再不说就晚了。张居正仍不放弃,继续发言:

“王爷,王爷,有些话现在必须要说了。不能谋万世者不能谋一时,谋一时有时候就为了谋万世。听李太医说,皇上的病已经沉疴难起,天崩地裂也就几个月的事。王爷,您当下必须要有所谋划了。”

张居正的关键在于保全海瑞,但还不能明言,毕竟保全海瑞的目的很容易机会让裕王联想到扳倒徐阶的作用。所以,张居正必须铺设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改制!改制,当然不用心急,但只要嘉靖皇帝还活着,海瑞就会有危险,所以,张居正才会如此着急。

一个是坚持不懈地劝说,一个是态度鲜明的不听,张居正的这句话,裕王仍然不敢认同:

“眼下该做的就是叫李时珍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治好皇上的病!身为儿臣,我不能谋划任何觊觎接位的事。张师傅,你们都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这句话就有着明显的不满态度了,我爹还没死,你们就都撺掇着我继位了,这样不好吧!可张居正并不这样想,继续进攻:

“王爷,和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比,和大明朝的天下苍生比,孰与轻重!”

你爹死不死也就那么回事了,现在,我给你谈的可是天下苍生、江山社稷,你说哪个重要?

裕王慢慢望向了他:

“你到底要说什么?”

张居正开始摆大道理了:

“比方说跟蒙古俺答的和议,他们身处荒漠要的就是我大明的棉布。今年的和议靠着高翰文他们送来的十万匹棉布总算谈成了。可明年的十万匹棉布在哪里?后年的,再后年的在哪里?明年没有,战事又起;年年没有,战事便永无宁日。我刚才说的改制还需假以时日,可江南棉田赋税的改制已刻不容缓。王爷,这能够不谋划吗?”

永远不要和“清流”讲道理,人家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别拿你的爱好挑战人家的饭碗。张居正的这番话,确实有道理,你不服不行!

只是,还是那句话,改制不能急于一时,更不在乎嘉靖皇帝所剩无几的这点时间,张居正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讲理讲不过,裕王的强硬语气也在逐渐减弱,只能从“不满”改成了“劝说”:

“可现在也不能跟皇上说。我更不能寄望于早日接位来推行这些方略。”

要不,咱还是缓缓吧,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好了,态度有缓和就说明事情有缓和,就说明张居正的目的有机会实现,张居正继续:

“臣没有叫王爷有这些想法,臣只提醒王爷为推行这些方略做好准备。”

裕王一副天真可爱的脸,看向张居正:

“什么准备?怎么准备?”

啥,啥,啥,你说的都是哈!

行了,铺垫差不多了,张居正开始给出目的了:

“臣只说一件。王爷眼下可做的,就是力劝皇上留住一个人的性命,将来到江南改制,非此人不可。”

真费劲啊,既然明知道裕王眼下只有一件事能做,你前面说那么多臭氧层子的话干嘛?不就是为了掩盖你的真实意图,不就是唯恐让裕王看出你想借刀杀人吗!

这么明显的暗示,裕王再傻也能听出来,张居正开始给出理由和说明:

“王爷圣明。将来要在淞江一带继续扩种棉田,让那些官绅大户一体纳税,最要紧的一条便是要官绅将兼并的田土退还百姓。以一人敌万人,大明朝只有一个海瑞!”

诚然,嘉靖皇帝驾崩之前,也曾对海瑞有过评价,“或对付贪官墨吏,或推行新制,唯此人可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只是张居正用“推行新政”为幌子,但真正目的却在于“对付贪官墨吏”。

提到保全海瑞,相信很多人都会和裕王有着一样的疑惑:

“秋决皇上不是已经赦免了海瑞吗?”

张居正的解释,确为正解:

“王爷。皇上现在是病人,而且病症多因丹药而起,喜怒无常,雨露雷霆往往在一瞬之间。今日皇上可以不杀海瑞,也许明日皇上就会可能突然杀了海瑞。王爷必须要让皇上明白,留下海瑞,就是为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留下了国之利器。”

理由充分,不容辩驳,裕王索性直接越过保全海瑞的建议,直接来到了海瑞将来发挥作用时的担忧:

“你刚才说将来到江南去改制非海瑞不可,可改制第一个伤及的便是徐阁老一家。徐阁老为救海瑞也是费尽了苦心,真让海瑞去了,如何面对阁老?”

话挑明了,我们来看张居正的解释:

“王爷想得深。江南改制既然势在必行,伤及徐家便在所难免。徐阁老有大功劳于社稷,有大德望于朝野,任何人去要么是无法推行新政,要么是置阁老于绝境。只有海瑞去了,才能既推行新政,又能妥善关顾阁老。王爷,为了徐阁老,也必须保住海瑞!”

让海瑞推行新政,我信;让海瑞关照徐阶,你信吗?

张居正这一招“借刀杀人”,你服不服吧?

不管什么私人目的,都能扯到为国为民,你服不服吧?

清流啊清流!

(本文仅基于《大明王朝》具体演绎情节和人设解析,并不以历史史实为依据,个人观点,欢迎提出批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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