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痣
作者:天狼
春宫。
华灯初上,酒筵乍开。笙管幽幽,舞姿翩翩。
太子昊开始还兴致勃勃,渐渐就意兴阑珊。
酒后观英雄,喝多了也醉;灯下看美人,看多了也累。原来,审阅美女真的也会疲劳。
当今圣上病入膏肓,皇后懿旨,令太子纳妃,为的是冲喜,实则也是为太子登基做准备。本朝规矩:只有成了婚,才算成人,才能执掌江山。
那么,眼下选的太子妃,就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焉可不慎?
谁家有女初长成,今朝选在君王侧?于是王公大臣,豪门巨室,有女儿的忙得上窜下跳,没女儿的急着乱认螟蛉,都想当上未来的国丈。
从海选到才试,层层筛选,最终剩下十二位佳丽,难分高下。大内掌礼太监王公公想出个主意,以太子春宫设筵为名,请十二名秀女逐一登场炫技,太子也好当面选美。
连看了十个,太子昊只觉得一蟹不如一蟹。眼前美人走马灯似地过去,也都是走马灯中人影,缺那么点儿活泼泼的灵气。或纤手弹筝,或捉毫题字,或女红精湛,或舞姿柔雅,虽环肥燕瘦、沉鱼落雁,但无一人能趁太子之心。
太子昊认为这些都是绢人面偶,如若将来天天对坐,能活活闷死!
王公公双掌一击,乐声忽转,由靡靡转铿锵。八名侍女抬出两面金盘,盘中各立一名少女,两双眸子黑亮亮的,齐齐望向太子。
太子昊不由眼前一亮!
忠王府。
灯影幢幢,刀光剑影。
两名剑客,你来我往,缠斗良久,不分伯仲。
忠王昌脸色阴沉,冷冷道:“这就是所谓高手?”
管家纠鞠如弓,小心翼翼回道:“这是小人遍访九府四十州寻来的高手。二百回合未分胜负,实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忠王昌厉色道:“那正说明都是庸才!我要的是一招见生死的刺客!这二人只能留一个,告诉他们:三招之内,胜负不判,统统处死!”
尚书府。
尚书夫人刘氏坐立不安:“老头子,你说,锦儿和绣儿能选上吗?”礼部戚尚书拈须微笑:“放心,放心,王公公都安排好了,十拿九稳!”
刘夫人稍稍松了口气,旋即又担忧道:“真要是选上了,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戚尚书哈哈大笑:“妇人之见!今日太子王妃,明朝正宫皇后!你就是皇上的岳母,我就是皇上的泰山!门第生辉,祖宗有荣,怎么会是坏事?”又低声笑道:“这正如,当初你若不是嫁了我,还是嫁了那个姓高的穷书生,可能现在课馆授徒,苦为稻粱谋呢,怎么可能如今日这般,锦衣玉食?”
刘夫人啐了一口:“呸!若是我当初嫁了高书生,那么当今礼部尚书就姓高、不姓戚了!”戚尚书面上无光,喃喃道:“妇人之见。不可理喻。”
春宫。
金盘之上,二位丽人不仅穿着打扮一模一样,奇的是相貌也酷肖无二!唯有左首少女嘴角一颗美人痣,俏皮可爱。
乐声铮铮,二位丽人双眸一闪,翩然起舞。掌中舞的非绸非扇,却是宝剑!
仙人指路远,玉女投梭忙。苍松迎客至,白猿献果尝。蜻蜓点水浅,蝴蝶穿花香。海底捞皓月,丹凤朝骄阳。雷霆收震怒,江海凝清光。
英姿飒爽,秋波频闪,香汗点点,娇喘微微,太子昊不由击节叫好,端王昙也高声赞叹:“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老杜旧诗,此之谓也!”
太子昊低声问:“谁家双姝?”王公公附耳道:“礼部戚尚书孪生女儿。左边嘴角有痣的是姐姐,名锦儿。右边的是妹妹,名绣儿。”
太子昊低声道:“锦儿?”
端王昙低声道:“绣儿!”
忠王府。
玉阶之下,两名剑客不敢怠慢,可使出浑身解数,仍未能立即置对方于死地。
旁观者中,一黑衣人越众而出,拔剑,出剑,还剑。二剑客手上剑还彼此交击两下才戛然而止。
二人倒下,血染玉阶。
忠王昌击节喝道:“好!你这是什么功夫?”
黑衣人淡淡道:“杀人的功夫。”
忠王昌追问:“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淡淡道:“杀手,无名。”
忠王昌微一点头,传令:“赐金五十两。”旋即又问:“你准备用这钱干什么?”
黑衣人淡淡道:“醉生梦死。”
忠王昌似乎很满意,想了想,低声问道:“如果你不幸失手被擒,你会说,是受谁指使?”
黑衣人依旧淡淡道:“死人不会说话。”
忠王昌穷追不舍:“如果你一时死不成呢?”
黑衣人目光炯炯:“那我就说是你指使的。”
忠王昌勃然大怒:“混帐!”
黑衣人居然一笑:“假作真时,真亦假。”
忠王昌愣了愣,旋即大笑。
坤宁宫。
淑皇后低声问太医康:“圣上还能坚持多久?”
太医康垂首道:“多则七天,少则五日。”
淑皇后沉默片刻,转头问掌礼太监王公公:“慈宁宫和碧霄宫这两日有何动静?”
王公公禀道:“回娘娘,勤王显、掌印太监罗胖子最近还是常往慈宁宫跑,而碧霄宫好象没大动静。”
淑皇后思忖道:“诸王子中,已成过亲的只有忠王昌和勤王显,勤王显跑得勤不希奇,忠王昌没动静反倒奇怪了。”
王公公垂着头,不敢应声。
淑皇后忽然提高声音:“速宣太子进宫!”
三清殿。
道貌岸然的丘真人慈眉善目,缓缓道:“你师兄有信来吗?”
男弟子云垂手肃立,道:“有,风师兄称已作好准备。”
丘真人点了点头,微微闭上眼睛。
那个嘴角有颗美人痣的女弟子欲言又止。
丘真人眼睛没睁,却发问道:“小雪,你有什么话想说?”
女弟子雪鼓起勇气道:“师父,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丘真人睁开双眼,盯着她看了一眼:“为苍生计,敢不如此。”
雪忽然提高声音道:“师父已跳出三界外,连江湖事都不愿过问,为何还要管朝廷事?”
丘真人平静道:“江湖事,朝廷事,都是天下事。我教过他功夫,所以我清楚:他的杀心太重!如果有一天,他登上王位,天下恐怕要血流成河了。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设法阻止。小雪,不要感情用事,如果有一天,真的需要,你甚至要亲手杀了他。”
雪狠命咬住嘴唇,嘴角那颗美人痣因此而更加动人。
坤宁宫。
太子昊匆匆而来。
跪拜。
赐坐。
淑皇后柔声问道:“昊儿,可选中太子妃了?”
太子昊一笑:“母后,儿选中了戚尚书的女儿。”
淑皇后点头微笑:“和为娘选的一样。”
太子昊大喜:“您也选中了锦儿?”
淑皇后摇摇头:“不,是妹妹,绣儿。”
太子昊一愣:“母后,可儿臣喜欢的是……”
淑皇后截口道:“太子妃将来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锦儿嘴角那颗痣,有损皇家威仪。况且,我请人为她看过相,此痣不吉,必克至亲!她父母双全,恐怕娶了她,将来对你不利。”
太子昊本想说:“我看中的就是她那颗美人痣!”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儿臣谨遵母后懿旨。”
淑皇后舒了口气,展颜道:“王公公,传我旨意:选戚尚书家次女戚绣儿为太子妃。三日后完婚!”
太子昊一愣:“这么急?”
淑皇后叹道:“夜长梦多啊!”
尚书府。
王公公拱手道:“恭喜尚书!贺喜尚书!令爱绣儿姑娘选为太子妃,三日后成亲!”
戚尚书乐得手舞足蹈,刘夫人喜得老泪盈眶,绣儿羞得晕生两颊,锦儿惊得呆若木鸡。
后花园。
锦儿含着泪问:“王公公,为什么不是我?”
王公公为难道:“因为你嘴角这颗美人痣。”
锦儿叫道:“您不是说,太子喜欢会武功的女子、喜欢脸上有美人痣的女子?所以我才特意点上这颗痣的呀!”
王公公叹口气:“太子的确喜欢。但作主的是皇后娘娘!她嫌你这颗痣不端庄。”
锦儿如遭五雷轰顶,她狠命地擦去嘴角那颗痣,喃喃自语:“成也美人痣,败也美人痣!”目光呆滞,竟有些痴了。
春宫。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太子奉旨成婚,又是为圣上冲喜,因此声势浩大,百官来贺。
贺客太多,太子昊竟有些醉了,而端王昙早就晕了。
忠王昌目露凶光,是时候了!
当啷,酒杯坠地。
突然,五条黑影,分袭太子昊、忠王昌、端王昙、勤王显、英王晃!
忠王昌心底暗笑,假意仓皇起身应付,眼角余光却扫视全场。
来攻击他的当然只是做做样子,刺向其他四王的,才是真刀真枪!
攻向太子昊的,正是黑衣无名杀手!他突然发难,志在必得,一击致命!
太子昊似乎喝的太多了,忍不住冲迎面而来的杀手呕吐起来。腥臭秽物扑面而来,无名杀手不防,微微一闪,太子昊已拔剑在手!
无名杀手用的是杀人的剑法,太子昊的剑法也能杀人!
二人你来我往,竟似师兄弟拆招一样。
忠王昌还在假意缠斗,如果他解决的太早,势必要上来相帮太子,所以,拖!
勤王显、英王晃已倒在血泊中,生死未卜。
此时,家将和贺客中的武将已反应过来,冲上来杀了几名刺客。忠王昌获救,却心急如焚:“功败垂成?”
却见无名刺客甩手发出一枝袖箭,箭头乌黑,似乎涂了见血封喉的*!因距离过近,太子不及躲闪,正中胸口,向后栽倒!
三清殿。
女弟子雪虔诚地向三清叩拜。
师兄云走过来,冷冷道:“你是在为大师兄祈祷,还是在为他祈祷?”
雪猛然回头,怒目直视着云。
云咳了咳,扭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你还是为大师兄祈祷吧。否则,就该轮到你亲自去刺杀他了!”
雪的目光中露出无比的悲哀!
春宫。
忠王昌险些叫起好来,挺剑上前,正想乘乱除去无名刺客,却不料太子昊当地一声挡开他的剑,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留活口!”
忠王昌大惊,却见太子昊除去吉服,里面竟然穿着“神龟甲”!原来,他早有防备!
太子昊逼问:“谁派你来的?”
无名刺客故意看了一眼端王昙,然后道:“是忠王!”
忠王昌暗赞他会演戏,表面却怒道:“放屁!血口喷人!”
无名刺客咬舌自尽了。
天官徐分析道:“这刺客招认是忠王之后才自杀,显然是故意诬陷!”
国老曹也道:“他刚才先看了端王一眼,然后才说是忠王,肯定是栽脏!”
忠王昌暗暗得意,甚至准备将来登基后,先升他俩的官、涨他俩的俸。
太子昊冷冷道:“都是我的手足,我宁愿相信这事与你们二人全都无关。可既然刺客招供是忠王,那就先把忠王押至天牢,等奏明父王,再交大理寺议处。”
忠王昌呆了,想不到太子昊会将错就错!
尚书府。
刘夫人泪流满面:“锦儿!我苦命的孩子,你看看,我是为娘啊!”
锦儿吃吃笑道:“胡~~说!你不是我娘!我娘这里有一颗,美、人、痣!嘻嘻!”
刘夫人叹息道:“我就说未必是好事,这就疯了一个!”
戚尚书心有余悸:“这算好的了!万一今天刺客得手,太子归天,那绣儿就得守活寡,我也甭想当国丈了!”
刘夫人变色道:“国丈!国丈!我给你一拐杖!”随手抓起根棍子就扔过去。
戚尚书一边躲闪一边叫道:“咦,怎么打我?妇人之见,岂有此理!”
春宫。
芙蓉帐暖,帘幕低垂。
太子昊看着身下的美人,充满了征服的欲望:“你和你姐姐倒真的好像啊!只是,你比你姐姐少了一颗美人痣。”言语间颇有些遗憾。
绣儿红着脸,不服气地道:“殿下,其实,奴家身上也有一颗痣呢。”
太子昊来了兴趣:“哦?在哪里?”
绣儿脸似火烧,嘤咛一声,不答话。
太子昊眼珠一转,似乎明白了,忙掌灯来,掀开衾被仔细察看。
已脱得白羊似的绣儿用双手掩住面孔,用蚊子般的声音抗议:“殿下,不,不,不要看……”
太子昊却已找到目标,兴奋得腾身而上。绣儿紧张得并拢双腿。
太子昊忽然俯身低声说了句什么,绣儿呆了呆,顺从地点了点头,就觉得下体一阵刺痛,不由咬紧了嘴唇。
坤宁宫。
太医康急急来报:“皇后娘娘,皇帝大行了!”
淑皇后顾不得哭,急道:“快去宣太子进宫!”
王公公转身刚走,德妃、贤妃与掌印太监罗公公急急赶来:“圣上遗命,传位于忠王昌!”
淑皇后冷笑道:“我和太医一直守在皇上身边,哪里见皇上有什么遗命?”
德妃厉声道:“皇上正是被你们监视,才暗地传旨给掌印太监罗公公!”
淑皇后断然道:“皇上大行,太子继位,天经地义,你们休想混水摸鱼!”
贤妃尖声叫道:“你敢抗旨?”罗公公也道:“这圣旨上盖有大行皇帝的传国玉玺!”
淑皇后手指着罗公公道:“恐怕是你们假传圣旨!你是掌印太监,盖个玉玺还不容易?”转手又指向贤妃的鼻子尖:“德妃为她儿子忠王奔波倒有情可原,可勤王都死了,你跟着掺合什么?”
贤妃恨声道:“还不是太子害的!”
淑皇后一愣,随即笑道:“原来如此,本来这道所谓的‘遗旨’是想传位给勤王的吧?早先你俩勾心斗角,现在勤王没了,你们就蛇鼠一窝了?却别想把这罪名安到太子头上!”
掌印太监罗公公尖声叫道:“废话少说,圣旨在此,咱已派人去请忠王接旨、即位!”
“晚了!”太子昊应声而入:“忠王昌大逆不到,阴谋弑兄,打入天牢后,畏罪自尽。你们总不能把这道圣旨、这个位子传给一个死人吧?”
德妃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太子昊大声道:“德妃、贤妃,假传圣旨,后宫干*,赐白绫自尽!诛九族!掌印太监罗,假造圣旨,罪无可赦,凌迟处死,诛九族!”
春宫。
太子昊拥着绣儿,逗弄着她嘴角点的那颗美人痣。
绣儿佯装恼怒,推开太子的手。
太子叹口气:“绣儿,在朝廷,我得道貌岸然,还得心狠手辣,神经绷得快断了,就和你在一起可以放松一下,你还恼我?”
绣儿忙换成笑脸:“绣儿不敢。殿下,再过两天就要登基坐龙位了,你还不开心?”
太子昊沉默片刻:“这个位子是手足的血染成的,坐着会开心吗?可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说着又笑道:“这位子明明是我拼着命抢来的,可还得让底下的大臣们上书来劝我即位,我还得下诏再三推让,说先王刚死,我无德无能,不能登基。然后他们再四上书恳请,我才能假意应承下来。他娘的,谁定的这狗屁自欺欺人的规矩?”
绣儿天真的问:“要是他们不再上书怎么办?”
太子昊冷冷一笑:“敢?谁不上书我杀谁,总有怕死的会上书!”
绣儿不禁打了个寒战。
太子昊爱怜地搂住她:“但愿这些血腥的事都离你远远的。”又用手去抚弄她嘴角那颗假痣。
绣儿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点上这颗痣?是因为你喜欢的实际是我姐姐吗?”
太子昊一笑:“不是。等我登基以后,你也当上皇后了,我再告诉你。对了,听说你姐姐有些疯疯颠颠的了?”
绣儿垂下了头:“听说好象是。从小什么都是她比我占先,这次可能她有些想不开。我准备明天回府去看看她。”
太子昊定定地看着她:“你去告诉她,如果不疯,回头让她也进宫。你做皇后,她做妃子!”
绣儿惊喜道:“真的?谢谢殿下!”
太子昊奇道:“你不吃醋?”
绣儿含羞道:“只要,殿下疼我……”
太子昊一阵激动,开始“疼”她。
尚书府。
后花园。
锦儿拉着绣儿的衣服:“妹妹,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绣儿有点儿紧张地说:“姐姐,你的病,没事儿了?”
锦儿不在乎地道:“没事了,听说妹妹今天回门,看见你,我就全好了。”
绣儿松了口气:“好了就好。”
锦儿目光炯炯:“妹妹,姐姐想穿一下你的衣服,行吗?”
绣儿顺从地答应了,脱了外面的宫服给姐姐。
锦儿穿上之后,左扭右扭,似乎自言自语:“我要是不点那颗美人痣,这衣服本就该是我的!”
绣儿微微笑道:“是啊,你不点那颗痣,一般人真分不出来咱们谁是谁呢。”
锦儿一震,道:“你说的是啊!”不由目露凶光。
绣儿害怕了:“姐姐,你要干什么?”
三清殿。
女弟子雪呆呆地跪着,低声道:“非要这么做吗?”
丘真人仍旧双目微闭,用不染尘世的声音道:“为天下苍生计,别无选择。你也看到,他还未登基,就连杀了几个兄弟,连德妃、贤妃也不放过,动辄诛人九族。如若他当上九五至尊,天下还不血流成河?”
雪抬起头来:“可现在杀了他有用吗?几位王子都已弃世,除了太子昊,只剩端王昙。端王昙就一定会强过太子昊吗?”
丘真人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论文韬武略,端王自然不及太子。但至少端王会更爱民。何况,除了他们兄弟,还应该有一位叔父。”
有两行泪流过雪的脸:“能换个人去吗?”
丘真人叹道:“天下为重,私情为轻。为师知道这样让你为难,可我更相信你会审慎抉择。”
尚书府。
端王昙来拜会戚尚书,却心神不宁地总往后花园看。
戚尚书和刘夫人交换个眼色,暗自叹口气。看来端王是对锦儿有意,如果锦儿不疯,嫁给端王,两朵姐妹花,一个皇后,一个王妃,岂不是美事?
王公公奉太子之命来请太子妃回府,和戚尚书打了个招呼就径自往后花园去。
匆匆赶到后花园的王公公,正巧看见锦儿把绣儿推进井里!
王公公吓得瘫在地上!
锦儿回过头来,冲王公公道:“公公,你看见的是疯了的姐姐跳井自尽了,对吗?否则,太子妃出事,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王公公体似筛糠:“是,是,锦儿姑娘!”
锦儿微微一笑:“公公,你似乎该改口叫我太子妃了!”
王公公强自镇定了一下,才道:“是,太子妃。只是,有件事,恐怕,会被太子认出来!”
锦儿忙问:“什么事?”
王公公嗫嚅道:“姑娘,应该还是女儿身吧?可是,太子妃,已经和太子入过洞房了。”
锦儿一呆,急道:“是啊,王公公,你得帮帮我!”
王公公吓得往后一缩:“这个,咱是公公,帮不了你啊!”
锦儿脸一红,啐道:“我是说让你帮我想个主意!”
王公公吞吞吐吐道:“如今,姑娘只好,找个男子,把这处子身破了……”
锦儿脸红过耳,忽然眉头一皱:“前面闹哄哄地出了什么事?”
王公公道:“是端王,过府来拜访令尊大人的。”
锦儿发了会儿呆,顿足道:“就是他了。王公公,你悄悄地帮我请端王进来喝茶。”
王公公大吃一惊:“姑娘,您,您现在是太子妃了,马上就是皇后,端王他哪里敢……?”
锦儿道:“公公,你怎么糊涂?和端王……那个的,应该是疯了的姐姐锦儿。而锦儿正是受了他的污辱,才跳井自尽了。”
春宫。
锦儿穿着太子妃的衣服,紧张地等着太子昊的回来。
虽然她一再告诫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他和绣儿也才见了几面而已,肯定分辨不出的。”可仍忍不住有些紧张。
初经人事,下体还隐隐做痛。
现在想想,也许根本不需要给端王昙下春药,只要稍稍给他个暗示,他就会扑上来。端王好象没等春药发作就成了色中饿*!
锦儿现在想起来还恨恨不已:不是因为他不怜香惜玉,而是在她身上时,他不停地叫着“绣儿”!
“连他也喜欢绣儿!他把我当成了绣儿!绣儿到底哪里比我强?!”
正想着,太子昊回来了,锦儿紧张地站了起来。
太子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拥着她向床边走去。
锦儿心跳得厉害。
太子昊扶着她的肩,感觉到了她的颤抖,问道:“怎么了?还在为你姐姐的事伤心?”
锦儿慌忙顺坡下驴:“是,也许,我不回去,她就不会死了!”说着,还挤出两滴泪来。
太子昊拍拍她的肩:“别这么想。生死有命。都怪端王昙那个混蛋!明天我就把他收监!”
锦儿心道:“也好,端王一死,这件事就不会露了。”
太子昊忽然道:“咦,你嘴角的那颗美人痣呢?”
锦儿又慌了:“没有,我没有,有痣的,是我姐姐!”
太子昊皱眉道:“我知道。可我不是让你每天上床前,点上那颗美人痣吗?今天为什么忘了?”
锦儿松了口气,忙道:“我,是因为姐姐的事,心情太乱,忘记了。”心里却在大叫:“他一直喜欢的是我!喜欢的是我!他每天都让绣儿点上美人痣,装成那天我的样子!”她差点就想公开自己的身份,强忍住没有说出口。
太子昊开始剥她的衣服,等把她剥得白羊似的,又端了盏红烛过来,仔细地看她。
锦儿羞不可抑,紧闭双眼,心里暗道:“太子怎么,怎么会这样?绣儿,每天,都这样,给他看吗?”
忽然,太子手一颤,一滴红红的烛泪落在锦儿如雪的小腹上,象一颗美人痣。锦儿被烫得全身一缩,她以为太子是故意的,只好又咬着牙放松开。
太子昊把烛台放在一边,淡淡地道:“绣儿有没有对你说,如果你的疯病好了,就让你也一起进宫?”
锦儿闭着眼睛,随口道:“没有。”可她马上意识到什么,睁圆双眼:“太子,你,你说什么?我就是绣儿啊!”
三清殿。
丘真人脱去了道袍,换上一件半新不旧的*袍,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丘真人慢慢转了两圈,看了看天象,口里喃喃自语着,不知是偈是诗:“客星犯位,王星有难。十年河西,十年河东。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
春宫。
太子昊淡淡道:“不,你是锦儿。难道你不知道吗?绣儿的小腹上有一颗朱砂痣。而你没有。”锦儿抖成一团,牙齿打架。
太子昊一笑:“你紧张什么?我本来喜欢的就是你啊!你知道吗?我每天上床前,都让她象你一样,在嘴角点上一颗美人痣呢。”说着,挪动身子,轻轻地进入了幽谷秘地。锦儿不由地低低叫了一声。
窗外,一个黑影,想走又想留,犹豫不决。
锦儿心里刚刚放松,身体马上又紧张,很快就热情似火地迎合着太子昊的攻击。
太子昊一边动作,一边低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美人痣吗?因为,我爱的第一个女人,我的师姐,她嘴角就有一颗美人痣。我经常取笑她,可实际上,我非常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那颗美人痣也跟着一动一动的,让我的心也随之颤动。”
窗外那个黑影,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
锦儿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快燃烧了一样,每一下都如重锤击中心坎。
太子昊继续动作,继续讲述:“平生一大恨,生在帝王家!我自幼被立为太子,好象是真命天子,早已注定。可失去了多少我喜欢的东西!我喜欢玩,不喜欢读书,可我的蛐蛐儿罐子被母后摔得粉碎,还得含泪看五经四书。等我喜欢上了看书,父王又逼我学武。跟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却原来他是我的叔父。他教给我的武功很厉害,和师兄师姐的都不同,却有些邪门,弄得我性情大变,杀心太重。”
窗外那个黑影,不禁又是微微一颤。
锦儿已经开始大声呻吟,不住地挺动。
太子昊仍不急不慢,继续他的讲述:“学武很苦,幸亏有这个师姐陪着我。可是,由于我将来要当皇帝,不得不放弃和她在一起的念头。父王和母后都说,门户不对。为了当这个皇帝,我不得不在父母面前千依百顺,我不得不对手足同胞刀兵相见,我不得不心狠手辣斩草除根!我好象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好高的山上,风冷霜重,没人温存。好容易有了绣儿陪我知冷知热,能让我在血泼中挣扎出来、稍稍喘一口气,谁知她又死在亲姐姐的手里!”
锦儿已听不到太子的絮絮叨叨,她觉得自己飞在了高高的云层之上。
太子昊一指点在她的死穴上,锦儿在最高潮的时候,毫无痛苦地死去了!
太子昊叹口气道:“和端王苟且的应该也是你而不是绣儿吧?母后说的没错,你点的那颗美人痣不吉利,克至亲的人。让你在这种情况下死去,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礼遇了。”顿了顿,又道:“别怪我,怪只怪你今夜没有点上那颗美人痣。否则,我无论如何下不去手啊!”
窗外,雪象被冰冻住了一般。
她终于明白师父为何派自己来,因为,他算准了太子昊不会和自己动手。
两行冰凉的泪,流过唇边,流过嘴角的那颗美人痣。
她握着冰凉的剑柄,却不知该不该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