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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传奇与现实如梦交汇的地方
作者冉正万以平行叙述的
两个古今爱情故事，
呈现她的历史与今天，
她的热情与美丽。
今天，与各位读者分享
《丝绸之路文化丛书》之
《八匹马》第二十七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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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读：阜康市融媒体中心播音员于光远
音频包装：昌吉日报全媒体编辑杨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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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匹马（第二十七部分）冉正万第十六章（二）
“君公费心了，”周穆王说，“你的白头发又增加了。君公说的话，和神女说的有点像又有所不同，我是个愚笨的人，对你们两个的话都没完全理解，每当感觉就要明白，立即有一张蛛网似的东西轻轻网在心门上，让我功亏一篑。但请君公放心，我会遵照你们的指引，去做正确的事情。”
“她和你说话了？”“我梦见她了。”
和君牙忧国忧民不同，宗周多数大人谈论的是长生不老之药。而谈论得最多的是吕侯，他多年卧榻养病，深知药物的重要。现在腰伤痊愈，但站不直，上朝时得用一个门字形拐杖，上半身伏在拐杖上，自嘲是宗周的一条恶狗，谁犯罪他咬谁，绝不轻饶。但说到死亡，他比任何人都恐惧，地府那么多因《吕刑》而去的人，正等着他呢。虽然他坚信《吕刑》的正当，但他不敢保证施刑的人能对《吕刑》不折不扣地执行。传说中的长生不老之药以武陵德山千年以上何首乌为君药；以昆仑灵芝、博格达雪莲、春山冰草、吸血蝠的骨、变色龙的龙涎、响尾蛇的芯子等六味为臣药。君药好办，臣药难寻。他倾家荡产派人寻找，君药已经搞到手，但臣药只找到蝠骨和昆仑灵芝两味。他是一个正直的人，当他听说别人已经找到时，他并不嫉妒，也没有非分之想。人家告诉他西极之国有蟠桃，吃了同样可以长生不老。并说，桃就是逃，蟠桃就是从死亡的藩篱逃脱出去。他说，我知道蟠桃，但你我都没法活到它成熟，蟠桃可以让人长生不老，但它自己逃脱不了时间的藩篱，非得九千年才能成熟。这理性的回答传颂一时，说他的智慧“抵得上一条总是让你保持清醒的*蛇”。
这期间还有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春雪把卜正子鱼的房子压垮了，别人帮他搬家时发现他有一大堆羊腿骨，上面刻写着新生婴儿的出生日期和死亡时间，那些活着的孩子的死亡日期各个不同，有的长达百年，有的几十年，有的只有短短几个月甚至几天。那些出生没多久就死去的婴儿证实子鱼的记载全都准确，毫厘不爽。一时人心惶惶，都想知道自己孩子的死亡时间，又害怕知道。吕侯下令处死子鱼，并将所有羊骨销毁。当销毁羊骨的人告诉他，有一块羊骨刻写了子鱼的死亡时间，和他受刑时间恰好吻合。吕侯听完后伏在门字拐杖上打了个寒战。销毁羊骨的人没找到吕侯的名字，也没找到其他成人的名字，成人只有子鱼一个人，并且是别的羊骨清理出来后，在角落里找到的最后一块。吕侯后悔不迭，不应该急于处死子鱼，应该让他回答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成人的死期。问题是，如果子鱼能够回答吕侯的疑问，子鱼自己的死亡时间就不准确。吕侯感叹，被处死的不是子鱼，而是生死之谜。秘密总是用一半来寻找喜欢它的人，又用另一半掩盖它的真面目。
这是另一个巨大的秘密出现在镐京时的背景。背景之于秘密，就像天空之于飞鸟，像游鱼之于水域。
这年三月三之后第三天，一只漂亮的牝鹿出现在镐京，因其毛色鲜亮，没有一根杂毛，被人视为祥瑞。神鹿一点也不怕人，优哉游哉地出入公侯们的私人花园。路过谁的门口，谁就像得到祝福一样手舞足蹈。有好事者把它带到周穆王面前，它吐了一块玉石出来。玉石上刻画着一幅地图，但满朝文武无人能识，凭一片麻点，很像沙漠。比麻点长一些的大概是草原。湖泊、山脉和江河倒也认得，但所指何处，却又无法判定。周穆王让侍从边把最好的客房收拾出来给神鹿住，去河边采摘干净柔嫩的青草给它吃，同时下令施氏为它赶制相当于大夫的冠冕和衣裳，要赐予它“神兽大夫”的爵位。佞臣说这是神对周穆王圣德的褒奖—仁德之至，泽被禽兽；是神对宗周“居中国而治天下”的肯定—恭德浴天，宅兹中国。左神武大将*粗大的嗓门盖过其他人的声音，他认为这是*事地图，宗周多年没有战争，年轻一代*人没经受过战争洗礼，这是不对的、是危险的。对此，周穆王深以为然，君牙前不久还告诫他，我们好久没打仗了，要警惕、要牢记，我们总是处在被挑战状态。打胜仗可以开疆拓土，打了败仗可让大家团结一心，战争是个好东西。君牙急得连连咳嗽，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呀。周穆王说，你亲口对我说的呀，你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万万不可操劳过度，回家好好将息吧。吕侯说，要打就打吧，可是和谁打呢？攻楚我反对，楚人恨我们，结怨太深不好啊。争论不休之际，伯央的情报送达镐京：连续两年干旱，犬戎五部落正向水草丰茂的宗周方向靠近，他们担心宗周怪罪，所以小心翼翼，越界跑到宗周的牛羊不敢追回，任由它们在草原上游荡或者让宗周的人牵走。左神武大将*听到这个消息，茅塞顿开，这是要我们攻打犬戎呀，神鹿送来的地图标注的正是犬戎出没之地。并且，神鹿把图献给大王，这是要大王御驾亲征的意思啊。
朝野上下对神鹿更是敬仰有加，外出或归来，都会情不自禁地向牠居住的客房行注目礼。可“神鹿大夫”授爵仪式还没进行，神鹿已不知去向。边吓得*不附体，他就睡在神鹿大夫房间外面，没让牠从屋子里出来过，草料都是他亲自放进去，亲自扣上门。周穆王很生气，边垂头丧气，心想自己死定了。太仆雷霆知道，如果周穆王杀了边，过后一定会后悔、会失落，他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此时救边，实际上是给周穆王台阶下。他对揣摩不透上意的同僚说，神鹿既然是神鹿，房间哪里关得住牠。再说牠既非人间之物，哪会恋慕人间官职。众人深以为然。周穆王深感遗憾，下令把神鹿住过的房间封存，以示永久纪念。边不知道雷霆救了他一命，噩梦连连，老感觉脖子发凉。几年前，周穆王一个老朋友犯了死罪，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周穆王让他选一种死法，他选择鸩酒，哪知他酒量太小，一喝就醉就吐，鸩*让他双目失明，人还没死，他连*酒在哪里都看不见。选择了这一种死法就不能再选第二种，王者无戏言。在家人的帮助下，他只好继续喝鸩酒，直喝得浑身发*，脑袋肿得像灯笼，连喝了七天才断气。边当时就想，他应该选择砍头，干净利落。现在，一想到砍头他就恐惧，要么睡不着，要么睡着了梦见自己抱着头奔跑，谁也不给。可怜的边一病不起，周穆王最得力的御医也没能把他治好。临死前，他看见两个大*一个小*向他走来，他们手提利斧。他身边的人看见他惊恐至极，活活被吓死。他呢，直到阴曹地府也认为自己是被砍头而死。他对周穆王没有半点怨言，对自己的失职却一直耿耿于怀，在地府见到其他**就叹气，以至这些**见到他就躲开。
要不要攻打犬戎，大家一致认为还是照老规矩，应该看看上天怎么说，*神怎么说。卜正子鱼的继任者代表周穆王占卜。周穆王发表完命辞，卜正先用龟甲，结果是不吉。再用蓍草，结果是吉。蓍草既筮法。周穆王不知如何是好，太仆雷霆说，筮短龟长，龟是动物，蓍草是植物，动物比植物更有灵性，如此说来，出征不利，我们或许误会了神鹿的本意，何况伯央的情报说明，戎人警惕性很高，贸然攻打恐难得手。
左神武大将*说，既有伯央情报，又有神鹿献图，怎么会不吉呀？由我率*打头阵，应该由我发表命辞，卜正又不上战场，他说的不算，我要求重来，只用龟甲，不用蓍草。周穆王同意重来。
于是左神武大将*对*神发表命辞：宗周左神武大将*以必死的决心率部攻打犬戎，大王率领的士卒跟着上去，希望大获全胜，可否？请*神明示。
占卜结果：吉。
君牙生闷气在家，得知周穆王即将西征，他觉得必须劝阻。他倒不是害怕战争，而是不满周穆王把发动战争的原因说成是他的劝诫。他原本是为了劝他远离神女，反倒成了劝他讨伐犬戎，岂不是张冠李戴？可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辩解无用，别人不会相信他。他连夜找到老朋友吕侯。当时月朗星稀，他指着月亮问吕侯“这是什么？”
吕侯艰难地从门字形拐杖上抬起头“这是你的手指。”
君牙急得连连跺脚“苍天在上，难道连吕侯这样的人也糊涂了吗？我手指月亮，你看不见月亮，只看我的手指。你和大王一样要陷我于不义吗？”
说罢拔剑自刎。吕侯忙举起门字形拐杖格开。
“你因为我看见你的手指就要自杀，你不知道我不能直腰看不见月亮吗？那请你自杀前把我杀掉吧。再说，你要我看什么，应该直接指给我看，而不是让我猜谜。”
两位老友席地而坐，都感到垂头丧气。
“请告诉我，你对大王迷恋的神女怎么看？”君牙摇着头问。“幸好你是在晚上问我，要是在白天，你会看见我脸有多红。我这样子，女人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主动去找她们，有多久没和她们亲近，我记不得了。从卧榻养伤开始，我那男人的盲杖就没再使用过，天底下没有一个弯成我这样又好看的女人，如果有，我们或许可以像两张弓一样弯在一起。即便弯在一起，我的箭也不会射出去，因为我的箭囊空空如也。但那次我无意中看了一眼神女像，顿时脸红心跳，就像十六岁第一次参加“三月三”一样，我想要她，时时刻刻要她，天天要她，要把所有的箭射出去。我相信你看见她也一样，也会有同样的感受。我和你不同的是，我越是爱慕她，越是厌恶我这弯曲的身体，而你，会一下觉得自己年轻几十岁，或者你会强迫自己多活几年，因为活着是那么好。你看见过她的像吗？”
“感谢你对我说实话，原以为你是天底下心最硬的人，硬得什么也装不下。我没见过她的像，但我听得太多了，既爱听又不爱听，当我用胡须塞住耳朵时，发现听得更专心，忍不住叫年纪最小的小妾用她的小指头塞住我的耳朵。她拨弄我那条结出来已经八十年的老*瓜，我由她去，何时上来何时下去我都不知道，有时睡着了，有时想着地府里有熟人，身体像冰块一样冰凉，把小妾冷得浑身发抖。不过，她告诉我，她参加“三月三”时，那些男孩结束得像眨眼一样快，反倒是我，她想要多久就多久，我既不感到自豪，也不感到惊奇，死蛇的僵硬不值一提。不过，你的话倒提醒了我，大王为什么要西征，他一直想去西极之国寻找神骏和仙桃，现在又以神女召唤为借口攻打犬戎，他不是为了开疆拓土，西边的土地那么宽，他想要用不着出兵，去个公函，人家可以随便划一块戈壁滩送给他。他是想要荡平犬戎，为自己打通西行之路啊。”
“原来是这样，打赢了他会直接西行吗？”“有可能。”
“可惜我不能拄着拐杖跟他一起去。如你所说，我的心很硬，但我的身体一点也不硬，奈何奈何。若能见到神女，说不定我的腰一下就能挺直。”
“你的长生不老之药还有多久才能配好？”
“我也不知道呀。你放心，配好了一定分一份给你。”
君牙再次手指月亮，“那是什么？”
“那是月亮，哈哈，我坐着完全能看见。”“不，听说那上面才有长生不老之药。”
“我也听说了，还听说有人从神女那里偷了灵药，吃后飞了上去。”
“听说，满月之时，站在昆仑最高的一座山峰上，把一根绑了勺子的长竹竿伸到月亮上去，那上面的人可以给你一勺长生不老之药。”
“你想去昆仑山？”
“去什么昆仑山，我这把老骨头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我唯一能去的地方在这里。”
君牙用指月亮的指头指了指地下，吕侯明白他指的是地府。吕侯安慰他“以你的功绩，你应该去那里。”他指了指天上。
宗周*队浩浩荡荡从镐京出发，马蹄和车轮卷起的尘土经日不散。左神武将*率领的先头部队日夜兼程，四十个日出日落后，抵达宗周边境没有停留，一鼓作气向犬戎聚集地冲过去。这是一个人数不多的部落，虽然有所防范，但来犯之敌过于强大，他们的抵挡不过是一种仪式，仪式结束后人头落地，部落眨眼间被夷为平地。宗周部队伤亡人数只有十八人，其中一位是左神武将*。他率先投入战斗，其他人跟在后面，他扮演一只雄狮的角色，如入无人之境，扑来扑去把抵挡者撕碎。冲到戎人关牛羊的栅栏前，他的战车被栅栏下面的石头突然别翻，他高高地飞起来，然后像骑扫帚一样骑到一根木桩上，另一根木桩从他两胯间插入，一直插到胸腔，坐着死去，死了好一阵没人发现，还以为他坐在那里欣赏其他人冲杀。
左神武将*战死，但周人大获全胜。这是周穆王在半路接到的战报。他问随*卜、史作何解释。左神武将*发表命辞后，占卜是吉啊。卜官回答，大王，*神不欺啊，将*的命辞是这样的：宗周左神武大将*以必死的决心率部攻打犬戎，大王率领的士卒跟着上去，希望大获全胜。必死，他如愿以偿，大获全胜，同样如愿以偿。
周穆王的部队又行进了十五个日落日出，终于到达左神武将*坐地为神的地方，他下令在此扎营，路途太长，已是疲惫之师，他准备休整七天后再向前推进。殊不知他们已经被犬戎四王包围。戎人部落迁徙至此，从未放松戒备，并且建立了*事联盟，他们早就获知宗周*队正在向西移动，只是没料到其先头部队如此之快，他们赶到受攻击的部落，发现这个兄弟部落已经沦陷，已经没有施救的可能。周穆王的人马刚进入包围圈，犬戎四王先吹牛角，再吹羊角。吹牛角表示已经准备好，吹羊角表示发起进攻。进攻开始后，号角声没停，犬戎人听着，有如中原战士听见战鼓，激荡着他们冲锋陷阵。他们的兵器不如周人，但快如闪电，挡在前面的人，不管他是甲士还是走卒，见人就杀，宗周*队习惯于驾战车拼杀，此时调动不及，三万人马瞬间死伤过半。周穆王在金吾大将*的保护下且战且退，退至边境，造父说不能再跑了，马肚带要断了。周穆王让他赶快拆换。清点溃逃人马，战车仅剩百余乘，士卒七百，右神武大将*和太仆雷霆相继战死，上万人被犬戎俘虏，从此成为戎人的奴隶，替他们放羊牧牛。一干人喘息未定，追兵的号角声从后面传来，造父还没将马肚带换好。周穆王仰天长叹，以为自己即将殒命于此。这时沙尘暴突起，在周人与戎人之间形成一道屏障，金吾大将*立即护驾奔逃，至宗周腹地才停下来。
周穆王又问卜官作何解释。卜官仍然胸有成竹：大王，*神不欺啊，第一次占卜，是大王你发表的命辞，龟甲占卜结果是不吉，大王你不满意，再用蓍草占卜，是为吉。大王溃败至此，正是龟甲所示，现在大王摆脱追击平安无虞，正是蓍草所指。
周穆王很想踢谁一脚，或者抽谁一耳光，当时泄愤还不知道可以拳打脚踢或抽耳光，这是几千年后才兴起的对弱者的侮辱和摧残，是礼乐尽失后现出的原形。周穆王只是感觉自己的手和脚痒痒的，不听他使唤，有股按捺不住出击的冲动。他不敢说卜官的解释不对，他们毕竟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是宗周最有学问的人，但他们那副自信的嘴脸实在让人不爽。*帐搭好，他进去时看见挂在横竿上的神女像，羞愧得不好意思抬头，像刚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煞有介事地环顾左右。想起神女所唱“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他平静下来，像认过错的恋人一样看着神女像，心思在西极之国的路上奔跑。
来源：昌吉日报
编辑：岳文玲
校对：马晓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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