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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博杯问神明,那是谁定的规矩又该怎样博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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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年的某日,到西街友人某君家中喫茶。闲聊之中,谈到一些民俗的细节,某君忽然有些紧张地说,麒麒你比较懂,问下怎么会连博十几二十杯都是笑杯?原来,某君爷爷入葬时略微简朴,坟茔年久失修,有些破落。前年的清明,他与父亲及叔叔商量后准备重修一下。请了师傅,并备好工具材料上山,正要挥锄打开坟头时候,师傅忽然说了句:「你们有博杯问他一下没?」三人急冲冲赶回祠堂,博杯请示及告知。谁知道,轮番上阵博了十几二十杯,全是笑杯,三个人站着面面相觑,额头直冒冷汗。某君忽然想起有与「台湾师父」相识,急忙致电询问,得到「无妨,尽管去修」的答案后,又回到山中继续修坟。某君一直以来不得其解,从概率学上讲,连博二十杯笑杯的概率也是约等于零(这个概率稍后再做解释)。直言当时是进退两难,要么索性无杯,要么圣杯,一直笑杯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听完我有些忍俊不禁,笑着告诉他,那肯定都是笑杯。帮爷爷修坟肯定是好事,但没有事先告知,锄头都要挖下去了,才临时去通知,肯定会不满,换做我们同样也会不满。就好比原本住在破茅屋,帮他翻建成别墅,这是好事,都会愿意。但没有事先通知定于某月某日某时要翻建,指不定人还在床上睡着,突然屋顶就被刨开,还以为遭遇强拆呢。事是好事,他也愿意,不然应该博不到杯,而非笑杯。但,就是不满,不爽,不开心,又不想拒绝。某君瞬间释然,说,难怪,清明修坟前全是雨天,当天就晴了,七天后坟头的水泥干固,才又开始下雨。原来是如此。二在同外地的友人们讲述如何在关帝庙礼拜和求签时候,他们经常会疑惑于泉州人是怎样与神明沟通,要怎样才能知道神明都说了什么。答案很简单,博杯。与神对话的方式有几种,如上身、托梦等,对象由神明来选择,人力不能干涉。此处不复多言,原因大家都明白。还一种是博杯,这也是最常见也最便利的方式,普通人也可进行。用两片半圆形的圣杯往地上掷,通过圣杯的阴阳面方向来判断吉凶和是否。

友人恍然大悟,难怪在许多庙里,特别是在关帝庙,会瞧见许多人口中念念有词,手里拿着一对半圆形的竹片往地上摔,噼啪作响的还甚是好听。

通淮关岳庙中大事专用鱼型杯珓?颜瑛瑛前文有提到袁枚《子不语》的《关神断狱》,故事中马孝廉在遭受污蔑后提出到村中关帝庙「掷杯珓」以证清白。请求神明做主,替自己证清白的做法,现今在东南沿海的许多地方仍有。证清白的方法,用的是「掷杯珓」,即我们所说的「博杯」。南宋有一位理学家,程大昌,同时也是文学家和*治家,是绍兴二十一年的进士,当过泉州知府,与朱熹等人也有来往。他著述不少,其中有一部《演繁露》,在此书中《卜教》一条是这么记录的,我自己做了断句,没断准的话可以提醒我。《演繁露》·《卜教》书影后世问卜于神有器名杯珓者,以两蚌殻投空掷地,观其俯仰以?休咎。自有此制后,后人不专用蛤殻矣,或以竹、或以木畧斵削,使如蛤形而中分为二。有仰有俯,故亦名杯珓。杯者,言蛤壳中空,可以受盛,其状如杯也。珓者,本合为教,言神所告教现于此之俯仰也。后人见其质之为木也,则书以为校字。义山杂纂曰,殢神掷校是也。校,亦音珓也,今野庙之荒凉无资者,止破厚竹根为之,俗书竹下安教者是也。至唐韵效部所收,则为珓,其说曰珓者,杯珓也,以玉为之。说文玉篇,皆无珓字也。案许氏说文作于后汉顾野王,玉篇作于梁世,孙愐加字则在上元间,而广韵之成,则在天宝十载。然则自汉至梁,皆未有此珓字,知必出于后世意撰也。于禄书凡名俗字者,皆此类也。至其谓以玉为之,决非真玉。玉虽坚,不可扬掷,兼野庙之巫未必力能用玉也。当是择蚌壳莹白者为之,而人因附玉以为之名。凡今珠玑琲珕字,虽从玉,其实蚌属也。夫惟珓校,既无明据,又无理致,皆所未安予故,独取宗懔之说也。懔之荆楚嵗时记曰:秋社拟教于神,以占来岁丰俭。其字无所附,并乃独书为教,犹言神所告于扬掷乎见之也,此说最为明迳也。又岁时记注文曰:教以桐为之,形如小蛤,言教,教令也,其掷法则以半俯半仰者为吉也。

《演繁露》也算是一本奇书,内容多数为程大昌平日读书笔记,十分繁杂。其中有对于前代名物典章制度的考证,也有对宋代史实的记载。涵盖了*治、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包括了历史学、自然科学、文学、语言学、民俗学等学科。《四库全书总目》对其评价颇高,「名物典故,考证详明,实有资于小学」。

《演繁露》大约是在淳熙二年开始创作,即程大昌任泉州知府的当年,到淳熙七年大致成书。卜教一条对于杯珓的记载十分详实,可知唐宋时期已经是蔚然成风。唐宋的诗文中写到「杯珓」二字的极多,有兴趣的可以自行查找。据书中所言,最早是以蚌壳一对来断休咎,后也有以竹和木斫削成蚌壳形状使用。之所以称作「杯珓」,「杯」字是因蚌壳中空可以盛装,像杯子一般,所以称「杯」。自小在家中受长辈教授「博杯」,始终不明白两片木头为什么叫做「杯」,原来是如此。而「珓」字应该是「教」字,意为神明的旨意现于蚌壳的仰俯状态中。也有写做「上竹下教」,以厚竹根做「杯珓」的原因。此字打不出来,可见下图。

图左是友人颍川陈所摄,三明的竹根杯珓,以绳子系是师公施法所需

「珓」字的变化不多陈述,记住如果见了「玉杯珓」三个字,知道是选用莹白蚌壳,而不是真以玉来制作。玉贵且易碎,估计没人会舍得往地上扔。

博杯问神的记录,最早见于南北朝时梁朝宗懔(约~年)所撰的《荆楚岁时记》。此书虽然名为「荆楚岁时」,并不局限于荆楚地区的岁时节令风物记录,也有些许北方的习俗。这也是本极为有趣的书,记录的有些风俗流传至今。书中记载:「秋社拟教于神,以占来岁丰俭。注文曰:教以桐为之,形如小蛤,言教,教令也,其掷法则以半俯半仰者为吉也。」大意是秋季的社神祭祀中,掷教向社神占卜明年的丰收程度。社神即是土地神,以后有空会讲到,此处略过。「教」用桐木制作,形状像小蛤,一俯一仰为吉。除去形状略有差异以外,其他做法与我们当今仍然一致。判断的方法也一致,一俯一仰为吉,即我们所说的一正一反、一阴一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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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质杯珓,一面凸起,一面平整。竹质则一面凸起,一面凹陷。凸起面为反面,即为阴面,古籍中所谓俯;另一面为正面,即为阳面,所谓仰。

当然,除了以蚌壳、木、竹等材料制作的杯珓外,需要博杯但身边没有时,也可以用铜钱或者硬币来代替。在《十三邀》许知远对话蔡国强的一期中,跟拍到在家中进行脱孝仪式,蔡国强先生使用的就是一对现今的一元硬币。北宋司马光所著的《书仪》里,《冠仪》一节记载如下:「古者大事必决于卜筮,灼龟曰卜,揲蓍曰筮。夫卜筮在诚敬,不在蓍龟。或不能晓卜筮之术者,止用杯珓亦可也。其制取大竹根判之,或止用两钱掷于盘,以一仰一俯为吉,皆仰为平,皆俯为凶。」

《书仪》书影

大意是,自古大事必定要卜筮。但是呢,卜筮这件事情,重点在于诚心,不在于道具。如果不懂卜筮之术,用杯珓也可以。用大竹根对半分,或者用两个钱币扔在盘子里即可。一仰一俯为吉,都仰为平,都俯为凶。杯珓的仰和俯前面解释过,使用铜钱或者硬币,有字一面为正面,阳面;无字或者有花一面为反面,阴面。

《十三邀》蔡国强先生手中拿的便是硬币

司马光的记录早于程大昌,只是在男子冠礼环节中带过一笔,不是专门的描述。有提到几个重要的信息,一是心诚比工具和方法更重要;二是杯珓做为卜筮的候补方案使用,可用竹根制作;三是实在没法,也可以用钱币代替;四是掷完杯珓后有三种判断:吉、平、凶。除卜筮以外,其他相信各位仍会有共鸣,能与时间抗衡的精神力量。

卜筮是原始巫术的高级形态,可用火炽龟甲来占卜凶吉,殷墟出土了大量相关的遗物,包括占卜记录等。也可用蓍草来占卜,这留不下实物遗存,在《归藏》中记载了女娲、嫦娥、穆天子、舜帝、夏启等,都以蓍草占卜。这套卜筮的总结,即是《周易》,其占卜之言必带哲理,要读懂不是那么容易。也不必谈巫色变,巫医同源,巫术促进了语言、音乐、舞蹈、绘画、雕刻等艺术的发展,几乎与人类开智、人类文化史同样古老。东方有巫术,西方同样有巫术,古典时期有柏拉图有苏格拉底,同样也有无处不在的巫术。李泽厚先生的「巫史传统论」认为,西方由「巫」脱魅而走向科学与宗教的分途;中国则由「巫」而「史」,而直接过渡到「礼」、「仁」的理想化塑造。现今仍然风行的巫术情结,即出自这种「巫史传统」。

卜筮我们不懂,博杯该怎样博呢?此处我们假设在关帝庙问签,要这样做:

(1)先给关帝爷上香。上香流程日后再详谈。

(2)在正殿签筒旁的篮子里拿一对「杯」,跪在关帝爷面前,见有许多人跪的地方便是。

(3)将「杯」拿在手中,举到胸口或眉头高,闭眼向关帝爷自报家门。报上自己姓名和地址,一定要详细到能快递送到眼前的准确地址,最好是家庭住址。同名同姓之人太多,神要帮你,也要能找得到人。

(4)将自己想要求或者想要问的事情,心中默默讲给关帝爷,问他可不可以问。比如说我有一件某某事,想劳烦关帝爷,可不可以请教一下。然后把「杯」扔到地上,自然往下扔即可,不用太用力,飞远了难捡回来。这点同第三点一样,是礼节,要咨询其他人事情,也要先报上名号并问下人家愿不愿意,更何况是神明。突然被人拽住一顿狂问,谁都不会开心。

(5)博到圣杯(一正一反),是确定、对、可以之意。博到笑杯(两个正面),为不确定,可能是事情没有说清楚、也可能是现在正忙请稍等,可以稍等一会儿再博。博到无杯(两个反面),为不行,别问。

(6)若博到圣杯,捡回「杯」开始问具体的事,越具体越好,具体到能以「是」和「否」来回答最好。说完后再博,博到圣杯即可去抽签,笑杯和无杯换事情继续问。

(7)抽签后,回关帝爷面前跪着,问关帝爷是否是此签。博杯,圣杯即可去解签,笑杯和无杯重新抽。

(8)解签后,回关帝爷面前跪着,叩谢关帝爷,并告退。有始有终,有礼貌的人会更受疼爱。

在其他庙里的博杯问事做法也是类似,博杯前能在香炉上方顺时针绕上三圈最佳,简之在空中绕也可,再简之或无条件的,则不用绕。而在家中则简化许多,一般烧香,只需燃烧金纸前博一下问是否可以开始烧。如有事要请教神明,就具体事情博即可,但有始有终的礼节不可少。博杯不仅可问神明,还可问家中先祖,做法也无差别,特殊的在于需要先博一下问先祖是否到位,毕竟从地府上来也是需要时间。在祠堂祭祖做节的朋友,应该都有博杯问先人是否来到的经验。

?麒麒先生

《史记·龟策列传》有云,「自古圣王将建国受命,兴动事业,何尝不宝卜筮以助善!」用卜筮来助善事,精神力量的加持是极大的。神明说你可以,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宋太祖,即赵匡胤,未当皇帝前,曾经尝试着以木杯珓博杯占卜自己的官位,从九品芝麻官慢慢往上到宰相之位,都博不到杯,忽然说,难不成是皇帝?一下便博到圣杯。好些古籍里记载了这个八卦。

关于麒麒商店麒麒商店位于泉州市鲤城区中山南路——业已没落的古城南大街上。麒麒商店的本质,是一家传统意义上的民宿,主人自住,另有五间客房可供BB。主人每天会在店内与住客及来访的其他客人们交流,根据各自的喜好,提供在泉州旅行的建议、路线等等。因是自住,风格一切跟着主人的审美喜好及生活需求而来。除此之外,麒麒商店还是一个复合文化空间,贩卖书籍、茶饮以及泉州在地青年艺术家作品等等,会有定期的观影活动、不定期沙龙、Citywalk、线下交流会等等。对于麒麒商店的未来,仅希望它是这么一个存在,于市井生活当中、温暖的、有趣的、浪漫的、散发莹莹微光的所在。会不断生长、或许有些不同、带着许多的可能性,在我们所热爱的这座城,尽绵薄之力。麒麒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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